织田裕二手臂缠着绷带,脸色因失血和愤怒而显得苍白,但气势却更加咄咄逼人。他指着地上那柄作为“重要物证”的佩刀,声泪俱下(至少表面如此)地控诉:
“丰臣大人!诸位同僚!你们都看到了!昨夜若非护卫拼死相救,我早已命丧黄泉!刺客所用凶器淬毒,正是我黑鸦清剿叛逆所用之‘绿萤’!而此刀——”他猛地拔高音调,指向刀柄末端一个极其细微、却清晰可辨的刻印,“——上面刻着的,正是织田隆三府邸私兵‘影刃’的专属家纹!铁证如山!织田隆三,狼子野心,为夺权位,竟敢行刺幕府重臣,弑杀亲兄!此等大逆不道之徒,天理难容!请丰臣大人即刻下令,捉拿逆贼织田隆三,明正典刑!”
议事厅内一片哗然。织田隆三脸色铁青,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,却被织田裕二的气势死死压住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主持调查此案的幕府京都所司代——以刚正不阿闻名的丰臣信彦身上。
丰臣信彦面容沉静,不怒自威。他缓步走到那柄佩刀前,并未立刻查看刀柄家纹,而是对随行的两位特殊人物微微颔首。
慕婉儿和樱木雪走上前来。慕婉儿取出一套精致的银针和琉璃器皿,小心翼翼地刮取刀刃和缝隙中残留的微量毒物痕迹。樱木雪则闭上双眼,双手虚按在佩刀上方,异色瞳孔在眼皮下微微流转,强大的灵能如同无形的触手,仔细感知着毒物残留的能量波动。
片刻之后,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,慕婉儿对丰臣信彦躬身道:“大人,经毒理分析,此刀所淬之毒,确为‘绿萤’,其毒性特征、配比成分,与黑鸦组织惯用之毒,同出一源,分毫不差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清晰,“而且,这毒是昨夜行刺前新淬上去的,活性极强,与刀身结合痕迹很新。”
樱木雪也睁开眼,补充道:“毒物能量印记中,蕴含着强烈的‘命令’与‘执行’意志,与黑鸦成员使用此毒时留下的精神烙印……高度吻合。”
此言一出,织田裕二脸上的悲愤瞬间僵住,隐隐感觉不妙。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的阿月,如同出鞘的利剑,一步踏出阴影。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冰冷力量,响彻整个议事厅:
“丰臣大人,诸位大人。慕医师与樱木巫女的验证,已清楚表明,刺杀织田裕二大人的凶器,与黑鸦组织所用剧毒同源,甚至可能……就是来自黑鸦!”
她目光锐利如电,直射织田裕二:“那么问题来了。若昨夜刺杀真是织田隆三大人所为,他的死士,为何会使用黑鸦独有的剧毒?又为何会在刺杀失败后,精准地将这把刻有隆三大人府上家纹的佩刀,‘恰好’留在现场,成为指向性如此明确的‘铁证’?”
阿月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强烈的质问:“这究竟是织田隆三愚蠢到自曝其短,还是……有人精心策划,自导自演了一场苦肉计?目的就是为了栽赃陷害,铲除异己!就像之前,用一枚不知真假的东野家徽,便将勾结虾夷、刺杀重臣的滔天罪名,扣在东野一族头上一样!”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织田裕二脸色剧变,指着阿月的手指因愤怒而颤抖。
“是否血口喷人,丰臣大人自有公断!”阿月寸步不让,“敢问丰臣大人,之前指控东野稷刺杀织田裕二大人,除了那枚来路不明、极有可能是被人故意放置的家徽,可有任何确凿的人证物证?织田裕二大人身上的‘伤势’,除了他自己和护卫,又有谁真正看清了刺客面目?这一切,是否都太过巧合?太过……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?”
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。所有人的目光在织田裕二、织田隆三以及阿月之间来回扫视,充满了惊疑。丰臣信彦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,他再次看向地上那柄佩刀,又扫过织田裕二缠着绷带的手臂,最后落在脸色变幻不定的织田隆三身上。
良久,丰臣信彦缓缓开口,声音沉稳而有力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经查,东野稷等人涉嫌刺杀织田裕二一案,除现场遗留一枚东野家徽外,并无其他直接人证、物证可形成完整证据链。家徽来源存疑,不排除他人伪造栽赃之可能。故此案,查无实证。”
他目光转向织田隆三:“至于昨夜刺杀案,凶器虽刻有织田隆三府上私兵印记,但毒物来源蹊跷,指向黑鸦。刺客尽数自尽,死无对证。仅凭一把来源存疑的凶器,亦不足以定织田隆三之罪。此案,同样……查无实证。”
“丰臣大人!这……”织田裕二几乎要吐血,目眦欲裂。
“织田大人!”丰臣信彦打断他,目光如炬,“本官依律法、凭证据断案。你若不服,可另寻实证上禀将军。在此之前,东野稷等人即刻解除通缉,织田隆三亦无罪开释。散会!”
丰臣信彦拂袖而去,留下满厅心思各异的重臣。织田裕二僵在原地,脸色由白转青,再由青转黑,胸中翻腾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。他死死盯着阿月和穆之等人,眼中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。他知道,自己精心设计的连环杀局,被对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,彻底破了!而且在丰臣信彦的盖棺定论下,他短期内再也无法在明面上动东野稷和织田隆三!
而另一边,织田隆三在短暂的惊愕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之后,看着织田裕二那副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的样子,再联想到那封将他引入死局的密信……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,让他如坠冰窟!
他猛地转头,死死盯住人群中神色平静的穆之。那眼神,充满了被愚弄、被利用的滔天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。
——他这才惊觉,自己根本就是被东野稷这群人当成了脱罪的工具!织田裕二手上,根本就没有他的罪证!从头到尾,他都被穆之玩弄于股掌之间!他织田隆三,堂堂幕府三公子,竟成了别人棋局里一枚被随意驱使、用完即弃的棋子!这奇耻大辱,比被织田裕二栽赃更让他难以忍受!
密室内,兔娘看着线人传来的最新情报,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。驱虎吞狼,虎狼皆伤。这潭浑水,终于被彻底搅动了。而真正的猎人,才刚刚开始收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