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章 再见扶桑(2 / 2)

衣冠谋冢 欧阳少羽 2391 字 2天前

“东野兄!雪姐!保重!” 穆之心中亦是激荡,抱拳郑重道别,“待大雍事了,我们定会再回来看你们!”

“哥!雪姐!你们放心!我一定会闯出个名堂,不丢咱东野家的脸!” 东野轩拍着胸脯保证,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慕婉儿。

慕婉儿强忍泪水,对着东野稷和樱木雪深深一福:“稷大哥,雪姐姐,婉儿…就此别过。你们的大恩,婉儿永世不忘。请务必保重!”

汽笛长鸣,催促着离人。

东野稷再次重重拍了拍东野轩的背,又对穆之点了点头,然后拉着樱木雪,退后几步。他高大的身影立在码头上,如同守护京都的磐石,目送着承载着故人之子、妹妹和友人的海船缓缓离港。

海风渐劲,吹动着众人的衣袂。慕婉儿靠在船舷,望着渐渐远去的京都和码头上那两个越来越小的身影,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。东野轩笨拙地站在她身边,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,只是默默递上了一方干净的手帕。

穆之站在船头,看着海天一色,思绪却已飘向大洋彼岸那片古老而复杂的土地——大雍。百鸟巢、金乌令、太监、皇室供奉…谜团的核心就在那里。樱井绘梨香的话,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正指引着他们的归途。

阿尔忒弥斯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船头,银发在阳光下闪耀着清冷的光泽,银瞳倒映着浩瀚的海洋。她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,带着神只俯瞰尘世的疏离,又似乎隐含着一丝对即将揭晓的棋局的兴味。

海船破开碧波,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,向着那个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古老帝国,扬帆起航。新的风暴,正在大洋彼岸酝酿。而东野稷则久久伫立在码头的长阶上,直到海船彻底消失在海平线之下,才缓缓转身,他那魁梧的背影融入京都重建的喧嚣烟尘之中,带着守护的沉重,也带着一丝对遥远故土的怅惘。

丰臣信彦府邸·内室

日影西斜,金红色的余晖透过精致的障子窗棂,将和室的榻榻米分割成明暗相间的长条。空气里浮动着名贵沉香的袅袅青烟,却驱不散那份尘埃落定后的寂静与一丝若有似无的腥甜。

丰臣信彦端坐于主位的矮几后,身形在渐浓的暮色中如同一尊凝固的塑像。他并未穿着正式的铠甲,仅一身墨色常服,领口微敞,露出内里素白的中衣。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搁在冰冷的紫檀木几沿上,一下、一下,极轻地敲击着,规律得像某种沉滞的心跳。室内几乎没有声音,连呼吸都变得浅而难以察觉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屏风侧面的拉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。一个轻盈得像幽灵般的身影闪了进来——是卯兔(兔娘)。她一身烟霞色的贴身劲装,勾勒出玲珑的曲线,腰间束着暗银色的丝绦,系着几柄短小锐利的飞刃。那双平时清澈灵动、此刻却带着几分猫儿般狡黠的眼睛,毫不避讳地落在丰臣信彦的侧脸上。

她没说话,只是无声地踱步到靠近窗棂的阴影里,随意从壁龛架上拿起一卷空轴把玩着,指尖漫不经心地描摹着上面的纹路。

“他们走了?” 丰臣信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,打破了凝结的空气。很沉,很稳,不带疑问语气,更像是一个确凿事实的确认,只是需要一个回应。

卯兔像是等这句话很久了。她闻言,立即旋过身,脸上绽开一个明媚得几乎晃眼的笑容。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下属的谦卑,反而透着亲昵、邀功,甚至一丝顽皮的挑衅。

“走了!干干净净,连片衣角都没剩下,就像被大地吞了似的!” 她的声音清脆,打破了室内的压抑,甚至带着点兴奋的小雀跃。她一边说着,一边轻快地向前跳了两步,跪坐在矮几前的软垫上,身体微微前倾,双手托着下巴,直视着丰臣深邃如古井的眸子。

她的目光闪闪发亮,充满了不容错识的期待。“大人,” 她的尾音拖长,带着小钩子般的黏腻,“这下可真的是一朝夙愿得偿了呢!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,整个棋局都如您所愿尘埃落定…...” 她顿了顿,大眼睛眨了眨,带着促狭的笑意,“这一切背后,小女子没有功劳,也该有点苦劳吧?”

她的身体又凑近了些近,带着清淡的甜香,目光灼灼地锁住丰臣不动声色的脸:“您说,该——怎么——谢谢我才好呢?”

丰臣信彦的目光终于从虚无的空气中收回,沉沉地落在卯兔那张娇俏又大胆的脸上。他那线条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,但眼神深处,或许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因计划完美达成而生的疲惫与轻松,又或许是被眼前这女子毫不掩饰的邀功逗得有些无奈。他沉默着,室内的空气因卯兔的主动而变得更加微妙,一种介于主子与心腹之间、甚至隐含着某种更特殊默契的张力在无声流淌。

片刻,丰臣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,几乎算不上是笑。他伸出之前轻敲桌沿的那只手,没有碰卯兔,而是探向矮几旁那个小巧的、绘着金粉菊纹的精致食盒。他用指尖拈起一块小巧精致、颜色如初雪般的茶点(和菓子),目光却没有看点心,依然锁定在卯兔期待的脸上。

“想邀功?”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,带着一丝疲惫过后独有的沙哑,语气平淡却暗含重压,“那些‘吞掉’衣角的大地,可不是用来施恩的……清扫之功,也算功。”

卯兔脸上的笑意半分未减,反而更盛,像是早知他会如此说。“清扫也是功呀!”她理直气壮地反驳,“再说了,没有我的人悄无声息给他们‘指路’,那‘大地’怎么会张开得那么及时,那么……合适呢?”

丰臣没有立刻回应。他缓缓地将手中的茶点,精准地放在卯兔向前伸出的、并拢向上摊开的、等待“谢礼”的娇小掌心中。柔软的糕点带着一丝凉意,落入她的掌心。

当卯兔看着掌心的糕点,眼中刚刚掠过一丝“就这?”的嗔怪,丰臣的指尖却轻轻离开了点心,转而向上,叩了叩那个食盒本身——那是个昂贵而稀有的描金漆器食罐。

“这罐八桥饼…” 丰臣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静,却在卯兔耳中如同天籁,“赏你了。省着点吃。”

卯兔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彩,那点小小的不满烟消云散。她喜滋滋地、像是获得稀世珍宝般,小心翼翼地将食罐捧了过来,抱在怀里。罐子上细腻冰冷的描金纹路贴着她温暖的脸颊,她满足地眯起眼,像只得了鲜鱼的小猫,甜腻腻地拖长了调子:

“大人最好了——!”

暮色四合,光影沉静。怀抱甜点的兔娘依偎在阴影里,像一朵盛放在血樱边缘的无害小花。丰臣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一片逐渐被黑暗笼罩的庭院,深沉的眼底,映着远处残余的光。那寂静的空气里,似乎还残留着今日风云变幻的余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