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每说一句,刘庸的脸色就白一分,最后几乎面无人色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穆之的话,字字如刀,将他那点遮羞布彻底撕得粉碎。
穆之不再看他,目光扫过全场惊魂未定的人群,最终落在那本染着血与火的剧本上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巡察御史代天巡狩的无上威严:
“传本官令!”
“一,即刻查封黑水路‘疤脸张’所有产业、货栈、居所!掘地三尺,搜缴一切往来书信、账目、可疑物品!凡与其有关联者,一律锁拿下狱,严加审讯!”
“二,三日前戏班血案,原勘验仵作、捕快,全部革职收押!由本官行辕亲卫,会同新调仵作,重新验尸,彻查现场一切蛛丝马迹!凡有玩忽懈怠、徇私舞弊者,以同谋论处!”
“三,” 穆之的目光转向被官差拦着、悲恸欲绝的戏班众人,尤其是那位须发皆白的老琴师韩老,语气稍缓,却依旧斩钉截铁,“‘一阵风’戏班,护持英烈遗志,传承忠义之魂,其心可嘉!今遭此大难,本官责无旁贷。即日起,戏班由行辕卫队保护,一应人等,需全力配合本官调查!韩老琴师,” 他看向那位老泪纵横的老人,“陈骁以命护下的这《抗狄英烈传》剧本,暂由行辕保管。本官向你保证,此戏,必在辽州大地,堂堂正正地唱下去!赵班主、陈骁的血,绝不会白流!”
韩老浑身剧震,浑浊的老泪终于滚滚而下,他推开搀扶的人,对着穆之,对着那本剧本,对着两具焦黑的尸骸,深深、深深地拜了下去。戏班其他人也纷纷跪倒,压抑的呜咽声在死寂的焦土上蔓延。
穆之手持剧本,立于残烟未尽的废墟之上,玄青官袍在夜风中翻卷如旗。身后是冲天的怨气与未寒的尸骨,身前是深不见底的阴谋与辽州酷烈的风雪。皇帝赐予的黄金囚笼,已被这戏台血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。陈骁用生命点燃的火种,虽微弱,却顽强地在这片被血浸透的黑土地上摇曳着。
他低头,看着封底那行“戏在,人在;人亡,戏不绝”的誓言,指腹缓缓抚过那遒劲的刻痕。怀中的虎符玉佩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,隔着衣料传来一阵冰冷却坚定的搏动。
这灰烬中的火种,他接住了。这以血写就的戏文,将由他,在这危机四伏的边陲之地,亲手续写下去!无论这幕后的黑手是狄戎、是内鬼,还是那盘踞在权力阴影中的庞然巨兽,他都将用手中这柄尚方剑,斩开一条血路!
“东野轩!”
“属下在!”
“持本官令牌,点齐卫队,即刻查封疤脸张所有巢穴!掘地三尺,也要把狄戎细作的尾巴,给我揪出来!”
“遵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