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如墨,沉沉地压在山坳之上。
黑风坳,这名字本就带着几分阴森。
此刻更是被狂风骤雨笼罩,仿佛连天地都在呜咽。
豆大的雨点砸在破败的木屋上,发出噼啪的声响,像是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拍打门窗。
腐朽的梁柱在风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每一次摇晃都像是下一秒就要轰然倒塌。
屋顶的茅草早已被狂风撕扯得七零八落。
雨水顺着千疮百孔的缝隙倾泻而下,在泥地上汇成一个个浑浊的水洼。
水滴砸在刘小梅的脸上,冰冷刺骨,可她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她仰面躺在角落那张霉迹斑斑的破床上。
身下垫着的稻草早已被血水浸透,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。
身上只盖着一块辨不出颜色的破布,暗褐色的血渍在布料上晕开大片狰狞的图案。
像是一张张扭曲的鬼脸,嘲笑着她的下场。
她的双腿肿胀得如同发面的馒头,皮肤上是骇人的青紫。
杖伤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化脓溃烂,黄绿色的脓血混着组织液不断渗出,在床板上积成黏腻的一滩。
腐肉的气息引来几只绿头苍蝇,嗡嗡地围着伤口打转。
偶尔落在溃烂的皮肉上,贪婪地吮吸着脓血。
她连驱赶它们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只能任由它们爬行在自己的伤口上,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痒痛。
身旁的李如花面如金纸地蜷缩着,干瘦的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。
三天水米未进,让这个曾经精明的妇人形销骨立,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。
她的脸上、身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。
有些是被王家打板子留下的淤青,有些则是这几日被那两个猎户殴打的新伤。
她的嘴唇干裂得像是久旱的土地,微微颤抖着,却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就在这时,刘小梅的嘴唇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,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。
然而,由于长时间的缺水和病痛折磨。
她的喉咙已经变得异常干涩,只能发出比蚊子嗡嗡声还要微弱的气音。
“娘……我好像错了……”
这几个字,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一般,若有似无,让人几乎难以听清。
但就是这样微弱的声音,却包含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。
如果时光可以倒流,回到当初那个抉择的时刻。
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听从父亲的安排,嫁给萧墨。
那样的话,她的人生将会是另一番模样。
她会拥有一个英俊儒雅的相公,两人恩恩爱爱,相濡以沫。
她会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,每天都能穿着华丽的衣裳,品尝着山珍海味。
而且,她还能认太医院的御医做干爹,得到他的庇护和关爱。
还能拥有花不完的钱财,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。
这些原本都应该是属于她的啊!
可是如今呢?
她却只能躺在这破败不堪的木屋里,身体被那么肮脏的人折磨得不成人形。
而那个曾经被她看不起、甚至想要踩在脚下的苏摇。
却摇身一变,成为了萧墨的妻子,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一切。
想到这里,她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汹涌澎湃。
她恨自己当初的愚蠢和固执,恨命运的不公,更恨苏摇抢走了她的幸福。
这种恨意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,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,让她痛苦不堪。
然而,再多的恨意又能如何呢?
现实已经如此,无论她怎样悔恨和怨恨,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