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田先生听人家讲小孩尿床是一种病,在某个地方有专治小孩尿床的。他到处打听,想带皮蛋去试一试。很多天以后终于找到了,皮蛋喝了他的方药,真的再也不尿床了。
和皮蛋相比,小茜儿就让家长省心多了。小茜儿是一个很自律的女孩子,平时自己的事情自己做,早上起床自己叠被子,家庭作业不需要家长看管,都是自己独立完成。
有一次田先生关心她的学习情况,随便问了问,最后又嘱咐了一句,“一定要努力学习。”小茜儿听了爸爸的话是这样回应的:“爸爸,我明白你的意思,你是担心我不好好学习。我实话告诉您吧,我每天除了吃饭、睡觉就是学习,从不自己出去玩。昨天晚上我做完作业又自己看书,快半夜12点了才睡觉。你还能让我怎么再努力?”听了小茜儿的话,田先生再也不催她学习了,他知道没有这个必要。
小西贝和小茜儿姐妹俩相处得特别好,天天在一起写字看书,一起吃饭一起睡觉。学累了就一起下棋,象棋、五子棋都会下。以前小西贝个子比较高,小茜儿显得比较瘦小。现在小西贝已经不长个子了,小茜儿长得却很快,她俩已经一样高了。小茜儿小时候没穿过新衣服,总是穿小西贝穿小了的衣服。现在两个女孩一样高,再也不用拾姐姐的旧衣服穿了。每次爸爸给买衣服,就买两件一模一样的,姐妹俩一人一件。外边的人见了她们俩,经常会问是不是双胞胎,这让她俩觉得有点好笑。
有一次小茜儿去买馒头,卖馒头的阿姨笑着说:“这个小闺女又来了,昨天刚在我这儿买的馒头。”
小茜儿愣住了,她告诉卖馒头的阿姨,这是第一次在这里买馒头,平时都是爸爸在食堂买。
那个阿姨说:“不对呀,昨天明明有一个小女孩在这儿买了一块钱的馒头,也是和你的个子差不多高,连衣服都一样,长得也很像。你说从来没来买过馒头怎么可能呢?”
“哦,”小茜儿笑起来了,“那肯定是我姐姐,回家我问问她。”
见了小西贝,小茜儿真的问她昨天有没有去买过馒头。小西贝说去买了,最近爸爸忙,没去食堂买馒头。
小西贝和小茜儿边说边笑,在她们看来,姐妹俩长得一点也不像,在外人看来咋就那么像了呢?
两个女孩都特别听话,从不惹田先生生气。皮蛋却相反,也许是因为男孩子天生好动吧,皮蛋经常会做出一些淘气的事情。田先生当着三个孩子的面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对皮蛋说:“你小子给我听好喽,不许惹你两个姐姐,如果你们三个哪天惹了气,我只打你自己。”皮蛋点点头,以后也并没有像田先生想像的那么淘气,反而变得越来越懂事了。
小西贝十五岁那年,小茜儿十三岁,皮蛋十一岁。
那时皮蛋已经上小学六年级,在班里任副班长,他们班里还有一个正班长,是一个小女孩,她在班里每次考试总是第一名。
皮蛋天资聪明,学习成绩优秀。还记得他刚报名上幼儿园就当上班长了,由于他的淘气,第一天上课就带领全班小朋友一起喊“老师坏”,班长这个职务又被撤消了。
现在他所在的学校是县里排名第二的正阳小学。排名第一的是实验小学,除了实验小学,没有哪所小学能和正阳小学相比。学校领导都很重视教学质量,老师们的责任心都很强,班里的几位老师也很器重皮蛋。
皮蛋的胆子很大,十岁那年就带着小茜儿夜晚从县城火车站乘火车回家过一次。路上下了火车还要转一次汽车,再行驶十里路在新建的工人村下车,然后步行十分钟才能到家。
皮蛋在学校里也表现得很勇敢,遇到什么事心里从来不慌,总是能想出解决的办法。
有时候田先生忙,没人到学校门口去接皮蛋,皮蛋就站在一个固定地点一直等,直到学校门口没有人了,他料到这次不会有人来接他,就自己背着书包走回去。
班里哪位同学的课桌坏了,皮蛋就找了钉子用小铁锤把课桌修好。
皮蛋还经常练毛笔字,能写一手好书法。由于从小受爸爸的影响,皮蛋对写字画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
每逢周末,小茜儿和皮蛋就一起到县文化馆去上美术课,小西贝没学美术,就在家自己做作业,炒菜做饭,洗衣服。
日子一天天地过去,田先生用他微薄的工资支撑着四口人的生活,除了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考虑三个孩子的日常生活。田嫂在老家,田先生在这里真是既当爹又当娘,非常不容易,但是为了孩子们的前途,他一直咬牙坚持着。
在田先生负责的老干部活动中心,有一个图书室,那是一个只有三间屋大的图书室,大约五六十平方。图书室里有一个女职工,每天到那里去上班,她三十多岁,小西贝称呼她崔姨。
崔姨脾气特别好,手里成天抱着毛衣织啊织啊,小西贝每天都见她在织毛衣。
后来小茜儿没有毛衣穿了,就让田先生买来毛线,拜托这位阿姨给帮忙织一件。崔姨很爽快地答应了,只用了一个星期,一件暂新的软绵绵的毛衣就织好了,小茜儿穿上正合适。
田先生喜欢画画,也喜欢看花,他在院子里靠墙种了许多丝瓜,一到夏天,满墙开着金黄的丝瓜花特别漂亮。结的丝瓜也不少,崔姨说她家里人喜欢吃丝瓜,田先生就让她随便摘,只要墙上有能吃的丝瓜不用打招呼,直接摘了拿走就行。那一年的丝瓜都给崔姨了,小西贝一家四口不吃丝瓜。
刚开始结的时候,田先生摘过一次,炒了一尝有一股异味,难以下咽,以后再也不吃了。他不理解为什么崔姨一家那么喜欢吃。后来小西贝和崔姨聊天的时候偶尔聊一聊怎么做菜,崔姨讲了一些怎么炒丝瓜才好吃的话题。小西贝听了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家炒的不好吃了,那只是因为他们家不知道丝瓜需要削皮。
等到墙上又长出几根长长的丝瓜的时候,小西贝摘了下来,用刀慢慢把皮削掉,洗干净切成薄片,又用热油把蒜瓣爆香,再放切好的丝瓜,加少许醋,食盐,翻炒均匀出锅。当她把炒好的丝瓜端到桌子上让爸爸和弟弟妹妹品尝的时候,都说好吃……
中秋佳节那天,学校放了一天假,田先生红烧了一条大鲤鱼,又炒了两个素菜,四口人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。
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苦,姐弟仨却总是感到很幸福。三个孩子就是三个希望,田先生的生活有盼头,他甘愿做出自我牺牲,默默地为三个孩子无私奉献。
那时候,田先生本来可以跳槽到更好的单位发展的,为了孩子们的学习,他放弃了。煤矿领导提拔他当科长,他为了有更多自由时间可以照顾三个孩子,也推辞了。田先生把很大一部分精力用在培养这三个孩子的问题上。
有一次小西贝突然注意到田先生瘦了。那天田先生和平时一样骑着自行车从工人宿舍过来了,车把上挂着一个大水桶,他费力地用手使劲扶着车把,唯恐稍不注意把水洒到外边。小西贝远远看着他,田先生在一身黑色西装的衬托下,显得又黑又瘦,小西贝立刻想起了老师刚教的诗句: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。看着逐渐憔悴的爸爸,小西贝心想: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,将来拿什么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……
田先生待人很温和,他和孩子们说话总是用商量的语气,从不大声呵斥他们。他是一个非常谦虚又勤奋的人,每天默默地练习画画,直到深夜才睡觉,他把画画当成自己毕生的事业,始终坚持不懈地奋斗。
在教育孩子方面,他什么也不用说,因为他的德高望重,他的威严已经深深刻在孩子们心里。
不料有一次田先生工作时被一块玻璃划伤了手臂。那天他正在换厨窗里的宣传材料,一块破裂的玻璃突然掉下来落在他的手臂上,鲜血一瞬间流了出来。到医院包扎以后,手不能沾水了,小西贝就每天照顾爸爸,给他洗脸、洗头,替他做饭,大约持续了半个月才恢复了,四口人又重复以前的生活模式……
几个月之后,小西贝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,变得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了,她炒菜的时候会很放松,有时还随口唱出几声熟悉的歌曲来。
那天小西贝一边做饭一边唱道:“悠悠岁月,欲说当年好困惑。亦真亦幻难取舍,悲欢离合,都曾经有过,这样生活,究竟为什么……”
田先生正在隔壁房间画画,他听得清清楚楚,没想到小西贝唱歌唱这么好。午饭后他有空的时候对小西贝说:“中午我在那屋听到你唱歌呢,你唱的是什么歌那么好听?”
小西贝不好意思地笑着说:“我唱着玩的。那是在家看的电视连续剧《渴望》的主题曲。”
田先生让小西贝重新唱一遍给他听,小西贝清了清嗓子,从头开始一直唱完。她那清脆的声音,抑扬顿挫的音调让田先生啧啧称赞。唱完之后,小西贝又开始写作业去了。
尽管田先生不像某些家长那么有钱,可他对孩子们的爱不比他们少一分。
也许生活在条件好的家庭里的孩子每天有吃不完的好东西,也从不缺新衣服新鞋子穿,他们的父母在物质上可以极大程度地满足他们,但是在教育孩子这方面,未必比田先生强到哪里去。
小西贝、小茜儿和皮蛋姐弟三个从小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,这是客观事实,是改变不了的。但是田爷爷的勤劳朴实,田奶奶的慈祥宽容,田嫂的通情达理,还有田先生的虚怀若谷与拼搏进取,源源不断地为孩子们输送着精神营养。在这样的家庭成长的孩子,将来会比他们差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