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十一日午时,距离颍阴城北二十里外的某个村庄里,一个一身素色儒袍,头上绑着一方深色巾帻的青年,并家仆五人,着急的跑向陈氏的田地里。
找了好一会,才发现了在地里翻土的父亲,青年苦笑一声,开口喊道。
“父亲,这些地让人耕种即可,您又何必亲自来侍弄。”
一身老农打扮的老者捶了捶因为弯了太久而有些酸痛的后腰,青年很有眼色的前去接过了锄头,扶着父亲坐在田垄之上,并连忙让仆人将带着的温水奉上。
喝完竹筒里装着的水之后,老者抬头定定的看着天空,二十息之后,重重叹了口气道。
“终于要下雨了啊,老天爷再不降雨,就不给人活路了。”
说完之后才扭头看向站在一旁,小心侍候的儿子。
“长文,看你神思不属,心不在焉,这是心里有事啊。不是给你说过了么,凡临大事须得有静气,你也是做过官,而且是已经当父亲的人了,怎得还是如此急躁呢。”
这个青年正是陈群,只见他苦笑着说道。
“父亲,孩儿自是知道这些,不过家里发生大事了。”
“有何大事,能让你慌成这样?”
陈群往后看了一眼,挥手让几个仆人远离,这才开口叹道。
“许昌那边来信了,朝廷的公车在扑空之后,已经朝着颖阴这边来了,我猜是罗平那个小人告密的,想让父亲您与荀伯父被征召,从颖阴离开。”
陈纪皱了皱眉,想了一会道,“又不是第一次征召了,你慌什么,老夫辞了大鸿胪寺卿的职事告老还乡之后,朝廷这几年也没少来人,不也没事么。”
“唉,父亲你有所不知,此前大将军何进弄了个表选明儒的荒唐之举,您被推为了首位。”
“最近在董卓乱政,行了废立天子,残害忠良等恶事之后,诸多官员与我一样,纷纷挂印离去。”
“这等风潮一起,辞官者屡见不鲜,不止是洛阳,已经有向天下蔓延的趋势。”
“听说是周毖给董卓的建议,为了平息这次的事件,释放了此前抓捕下狱的卢公等人,让他们归乡。”
“同时让公车前往各地征召如父亲这般的名士,到朝堂担任要职,以此刹住这股风气。”
“而且家里那边着人快马来信,这次董卓是铁了心要征召您与荀伯父出仕,派来的使者是带了兵马的,估计是强召,那些人最迟明日就能抵达颖阴。”
听到儿子禀报之后,陈纪的脸色非常难看,他都从许昌躲到颖阴了,还是逃不过被征召的命运么。
可问题是他与众人一样,不认可如今的献帝刘协,以及在董卓淫威下任其摆布的傀儡朝廷。想了想之后,他看向自家儿子陈群,“昨日酉时,刘备住进了颖阴县城?”
陈群想了想家中仆人采买时打听到的消息,立刻点头道,“是的,父亲。听说刘将军还带了数十骑兵,如今正住在城东的樊氏酒肆里。”
“酒肆?他没去见罗平?”
“不,两人见了,罗平带着县丞与县尉一起出城迎接,听说还饮宴了一场,双方并无冲突。”
“不过在喝完酒之后,并没有留宿县衙提供的客房,而是去了城东的樊氏酒肆。想必是在渤海之时,与河北樊氏有了往来,因此才选择那里的。”
陈纪闻言有些意外,随后摇头笑了笑,“还是个谨慎的性子,知道人生地不熟,又信不过罗平这种阴险狡诈,反复无常,贪婪无度的小人,因此宿在樊氏,也能免去许多麻烦。”
“父亲为何提他,此前与荀爽伯父坐而论道之时,不是对此人颇有微词,非常不以为然么。”
陈纪拿起竹筒,先是饮了一口温水,这才开口道。
“此一时,彼一时。之前没想过董卓会疯狂到罢黜少帝,鸠杀何后,笞杀张温,夜宿龙床,奸淫宫女,剑履上殿,甚至用上了天子的仪仗。”
“这种乱臣贼子,祸乱之源,又怎能止戈平乱,让一切回到正轨,让百姓休养生息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