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,夏淮安的山地靴踩着沾满血污的青石板,穿过夏家庄的广场,每走一步都能听见碎瓷般的轻响。硝烟未散的空气中混着酒精、草药与血腥气,女子互助队的妇人们正穿梭于临时搭建的医棚间,她们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颤,却无一人停下脚步。
玉芳正跪在泥地上给伤员换药,鬓发散乱地黏在汗湿的颈侧。她手中染血的纱布刚触到伤口,那断了腿的汉子突然抽搐着弓起身子,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。
“别咬舌头!”玉芳眼疾手快把木棍塞进他嘴里,血水混着涎水顺着木纹蜿蜒而下。抬头望见夏淮安时,她沾着血污的脸竟绽出笑来,像是黑夜里突然燎原的星火:“仗,打完了?”
“打完了。”夏淮安蹲下身,掌心覆在那汉子紧攥的布条上——歪歪扭扭的“安”字早被鲜血浸透。
“你娘绣的平安符,比土地庙里求来的还灵光。”
“乡亲们!”夏淮安挥着血渍布条大声喊道:“仗,打完了!我们,赢了!小鱼乡,守住了!”
汉子涣散的瞳孔忽地聚起光,喉结滚动着挤出破碎的笑。
医棚内爆发出一阵阵欢呼,一些人似乎忘记了伤痛,振臂疾呼。
“慢点慢点!刚包扎的伤口又流血了!”
“你脚都断了一只,还起来跳!”
女子互助队的妇女,训斥着伤员,仿佛母亲训斥调皮的孩子。
“都好好养伤!”夏淮安说道:“接下来,还收大豆、种红薯、种土豆、收西瓜、收稻子,这么多事情,都需要你们来出力!”
待众人的情绪稳定了一些,夏淮安开始查看伤员的伤势。
查中萍的箭伤比较重,右胳膊估计以后是使不上劲了。
他脸色涨红,额头渗出大量的汗水。
“东家,兄弟们死伤如何?”查中萍拉着夏淮安的手问道。
“秀才他们还在清点名册。”夏淮安拍了拍他的手背:“放心,咱们人多一起上,没给那群畜生补刀的机会,所以受伤的多,但死的……不算太多!”
牺牲没有多少之分,死亡名单上的任何数字都是极其沉重的代价。
夏淮安只能这样安慰他。
“你在发烧,可能伤口感染了!”夏淮安取出一粒抗生素:“吃了吧。”
“这是?”查中萍问道:“当初救五哥的神药?”
夏淮安点了点头:“可惜,这个药,我不会配!”
他盯着查中萍吞下抗生素,然后又去探望其他伤员。
凡是伤口有感染的,就给一粒抗生素。有的伤员听说这是神药,不舍得吃,夏淮安要盯着他们吃下。
很快,最后的九十多粒抗生素也全部分发用完。
可恶的节目组,为什么不让他多带一些药品!
医棚深处传来压抑的啜泣。赵金仰躺在草席上,左手齐腕而断,伤口裹着厚厚一层捣碎的止血草。见夏淮安来,他挣扎着撑起身子,喉头滚动:“师傅,我爹还好吧?”
“他运气比你好,只是被箭擦破了点皮,用酒精消毒包扎了,现在正在和三哥他们忙着清点战损。”夏淮安按住他颤抖的肩膀,“你爹说,等新炉子垒好,要你再打一块大夏神钢,他要用来杀敌!”
赵金愣怔片刻,忽地咧嘴笑开,笑着笑着便咳出一口血沫:“师傅,我还能打铁吗?”
“能!”夏淮安斩钉截铁,“接下来咱们还有很多铁匠活,少不了你。”
“对了,刚才遇到慧慧,把那柄短剑给她了。那剑刻着‘金’和‘慧’,她说要等你亲手刻第三字。”
“刻第三个字?什么字?”赵金一愣,用询问目光的看向周围人。
众人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,但都没有直接回答。
“师傅,到底是什么字啊?”赵金着急的问道。
“我怎么知道!”夏淮安瞪了他一眼:“将来你孩子取什么名字,就刻什么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