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哗啦——”
半桶冰冷的井水泼在匪首脸上,地牢墙缝渗出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。查中萍手中攥着铁钳,钳口还夹着半片带血的指甲。
“兄弟,别费力了,我都认!”匪首被铁链吊着的身体抽搐两下,溃烂的脚踝在青砖上拖出血痕。他忽然咧嘴露出满口黄牙:“劫官银、烧粮仓、屠流黎乡——您递什么罪状,小人都敢画押!真的,什么罪我都认,我都担着!”
“我要听真话!”坐在一旁的夏淮安皱了皱眉。
“大人想要听什么话都行,小的都敢说!”匪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:“但是真话嘛,小的敢说,大人未必敢听!”
“你说,我敢听!”夏淮安说道。
匪首笑道:“去年官银劫案,丰年县令对上禀报称丢了官银五万两!是小的带人劫的,大人猜怎么着,小的打开贴了官印封条的箱子,下面都是石头,就上面一层银子。总共不过三千两!”
“就这三千两,小的还要孝敬回去二千。小的和兄弟们,不过是赚个辛苦钱。”
“再说这次的劫官粮案,也是小人动手。丰年县令说是丢了十万斤赈灾粮食,实际上不过是一万多斤,小的还要想办法把这些官粮改头换面的卖了,赚的银子六成作为孝敬。”
“这样的案子还有很多,大人还要听么?”
匪首死皮赖脸的样子让查中高捏响了指关节。
“砰!”查中高一拳轰在了匪首额头,将其眼眶打破,顿时鲜血直流。
“兄弟,别打别打!”匪首讨饶:“大人有什么账要平,有什么案子要背,小人全部接下就是,犯不着打杀,小人最会配合!”
“尤其是平账,小人绝对是行家!”
夏淮安脸色很难看,这巴南数县的官场如此肮脏,官匪勾结竟如此严重!
匪徒成了官府的平账工具,贪污的银两、粮食需要补空缺时,就制造一起“劫案”或是“纵火案”,把亏损十倍百倍的往上报,其实就是为了平账。
“这么简单的伎俩,州府会看不出来?”夏淮安冷笑。
匪首说道:“怎么看不出来!但是,下面这些郡县得到的好处,一多半都上交给州府的官员,他们看出来也不会说破,谁会砸了自己的钱袋子!”
众人陷入了沉默。其实匪首的回答并不让人意外,但是足够让人沉重。
夏淮安轻轻摇头,他又问道:“除了平账之外,你还做过哪些案子?”
匪首轻描淡写的说道:“兄弟们都是混口饭吃,平时也不敢打打杀杀。就是偶尔会帮着县令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。比如杀几个敢去告官的刁民,杀几个自命清高、不肯同流合污的官员。咱就是县令的一把刀,让砍谁砍谁,十分好用!”
“大人若是能放小人一条狗命,小人也会做大人的刀,保证大人用了都说好使!”
“说少屁话!”查中高质问:“那地牢里的姑娘呢?”
匪首露出黄牙笑道:“那都是顺手做的。比如县令让小的去灭了某个仇人一家,小的心软,就把女眷性命留下,带回山里。”
“啪!”查中高怒极,狠狠的扇了匪首一个耳光,顿时又打的他嘴角流血。
“兄弟别打!”匪首求饶:“打死了我,谁去替县令平账!县令平不了账,就会把麻烦传到州府上面。到时候,你家大人也会惹来一身麻烦!”
“你说了这么多,可有凭证?”夏淮安不动声色的问道。
匪首苦笑:“小的哪敢留凭证!再说了,仓库里的官粮就是证据!这劫粮案也就是七八天前的事情,小的和兄弟们就是胃口再大,也吃不了几百斤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