潼关城下那一闪即逝的幽绿鬼火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在黑石寨高层心中激起了希望的涟漪,但紧随其后的,是更深沉的焦虑。信号收到了,位置也大致确认了,可人呢?
李长天和陈墨在寒风刺骨的断崖边,一直守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。冰冷的露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,寒意直透骨髓。每一次风吹草动,都让陈墨的心提到嗓子眼,肩头的伤在寒气侵袭下隐隐作痛,但他咬牙忍着,目光和大哥一样,死死锁住那片吞噬了三个兄弟的黑暗。
“大哥,天快亮了……”陈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天亮意味着暴露的风险剧增。
李长天沉默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,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焦灼的火焰。他拳头紧握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张老蔫、王小石、哑巴……他们不仅是探子,更是从李家村就一起杀出来的老兄弟!若折在潼关……
就在绝望的阴影即将彻底笼罩时,崖下那片乱石滩的边缘,极其缓慢地、如同幽灵般蠕动起三个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黑影!
“回来了!”陈墨几乎要低吼出来,声音却卡在喉咙里,只剩下急促的喘息。
李长天眼中精光爆射,毫不犹豫地率先滑下崖壁,陈墨紧随其后。两人如同敏捷的山豹,几个起落便冲到崖底。
眼前的景象让李长天心头猛地一沉。
张老蔫靠在一块巨石上,胸口剧烈起伏,脸色灰败,嘴唇干裂出血,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但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油布包裹。王小石则瘫软在地,浑身湿透,沾满泥污,左腿小腿处缠着的布条被暗红的血浸透了大半,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后怕。最严重的是哑巴,他被张老蔫半拖着,右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,脸色惨白如纸,额头冷汗涔涔,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痛哼出声,显然臂骨已折!
“快!扶上去!”李长天低喝一声,和陈墨一人一个,搀扶起哑巴和王小石。张老蔫挣扎着自己站起来,踉跄着跟上。
回到寨中,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三人安置在伤兵营相对干燥的角落。哑巴的断臂被经验丰富的老郎中紧急处理,剧痛让他昏厥过去。王小石的腿伤也被重新清洗包扎,幸好只是皮肉被尖锐岩石划开深口子,未伤筋骨。张老蔫灌了几口热水,喘息稍定,便挣扎着将那个紧紧攥着的油布包裹递给李长天。
“大哥……幸……幸不辱命……”老猎户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。
油布包裹被层层打开,里面是几张被小心压平的、浸过桐油防水的薄皮纸。一张是手绘的潼关西侧及河岸区域的详细布防草图,清晰地标注了巡逻路线、哨塔位置、换岗间隙,甚至用特殊的炭笔标记标出了几处守卫相对松懈的漏洞。另一张则画着一个靠近河岸、隐蔽在废弃码头仓库群深处的小院,院墙、门楼、守卫点、巡逻规律,都画得清清楚楚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“郑屠私库”。
最关键的是第三张纸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,是王小石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口述,由陈墨快速记录的:
* **下次私货入关:** 明夜子时三刻,从下游“老鸦渡”方向来,船头挂双黄灯笼为号。
* **接头人:** 守西水门小校“王癞子”,左脸有疤。口令:“月黑风高送财神”,回令:“阎王点头好进门”。
* **私库守卫:** 家丁队共十二人,分两班。领头的叫“周阎王”,嗜酒,每夜子时换班后会带两人去码头旁小酒馆赌钱,约半个时辰。库门是双层铜锁,内有机关,触动会响铃。
* **郑屠动向:** 三日后是其小妾生辰,当夜必在城内“醉仙楼”宴饮,亲兵大半会随行护卫。
信息详尽得令人心惊!这几乎是把郑屠的一条重要财路和私人命门,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李长天面前!
“好!好!好!”李长天连说三个好字,眼中寒光四射,如同盯上猎物的猛虎。“郑屠老儿,你的死期到了!”
他立刻召集所有还能行动的头领,就在伤兵营旁,对着这三张浸染了兄弟鲜血的情报,开始紧急部署。
“明夜子时,私货船!”李长天的手指重重戳在情报上,“这是天赐良机!陈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