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人心鬼蜮(1 / 2)

沉重的石门隔绝了地底传来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,但那无形的恐惧却如同冰冷的毒蛇,缠绕在每一个听闻此事的人心头。山洞深处,篝火的光芒摇曳不定,映照着李长天、陈墨、王大锤三人惨白而凝重的脸。汗水和血污混合着尘土,凝固在他们身上,如同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。

“鬼……下面有鬼……”王大锤牙齿打颤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他亲眼看到了石门关闭前那些枯槁的手臂和空洞的眼睛。

陈墨强自镇定,但紧握刀柄的手指关节已然发白:“不是鬼……是活死人!或者说,是被某种邪术或毒药控制了心神,成了行尸走肉!前朝秘档中,有过类似记载……这山寨,恐怕是前朝‘狼卫’的秘密刑讯之所!”

“‘狼卫’?”李长天心头剧震,目光猛地射向依旧昏迷的狼卫俘虏,以及那块被他紧攥在手中的狰狞狼头铜牌。“这就是‘狼主’的爪牙?他们在这里干什么?”

“拷问、折磨、处决……或者,更可怕的东西。”陈墨的声音低沉,“那些白骨……那些锈蚀的刑具……还有那些守卫‘粮仓’的活死人……这里每一寸石头都浸透了血!这些所谓的‘粮食’,只怕就是诱饵,引诱不知情者踏入死地!”

一股寒意从李长天脊椎升起。他们以为找到了暂时的安身之所,却没想到一头扎进了比官兵更可怕的魔窟!

“立刻封死这道门!用石头!用泥浆!用一切能用的东西,给我封死!堵严实!”李长天斩钉截铁地下令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大锤,你亲自带人!一刻也不能耽搁!把这里给我砌成实墙!快!”

王大锤如蒙大赦,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召集人手。很快,沉重的敲打声、搬石头的号子声在山洞深处响起,带着一种急迫的、驱散恐惧的疯狂。

李长天和陈墨拖着疲惫而带伤的身体走出山洞。外面,山寨的夜色更深沉了。巡逻的火把在残破的寨墙上游移,映出哨兵紧张警惕的身影。白日里初建的秩序,在得知地底惊魂后,变得岌岌可危。恐惧和猜疑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,窃窃私语声在阴影里浮动。

“长天哥!军师!你们没事吧?”赵铁柱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,看到两人浑身浴血、狼狈不堪的样子,大吃一惊。他白日里忙着操练护卫队,并未知晓地底之事。

李长天简短地将发现密道和遭遇“活死人”的情况说了一遍。赵铁柱听得脸色发白,倒吸冷气:“他娘的!这鬼地方……”

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”李长天打断他,眼神锐利,“俘虏呢?那个狼卫怎么样了?”

“还在山洞里,柳姑娘看着呢,烧好像退了些。”赵铁柱答道,随即脸上闪过一丝狠厉,“长天哥,这种祸害还留着干什么?一刀砍了干净!省得夜长梦多!”

“不行!”李长天断然拒绝,“他是我们唯一可能了解‘狼卫’和周文焕关系的线索!必须等他醒过来!”

“线索?我看就是个催命符!”赵铁柱梗着脖子,语气激烈,“谁知道他是不是装昏?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?谁知道那些鬼东西会不会循着他的气味爬出来?长天哥!你就是太心软了!这种时候,宁可错杀,不能放过!”

“赵铁柱!”李长天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我说了!留着他!这是命令!”他疲惫的身躯挺得笔直,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。白日里分武器的风波,加上此刻对俘虏处置的分歧,两人之间的裂痕如同眼前的夜色,越来越深。

赵铁柱被李长天的气势慑住,嘴唇动了动,终究没再顶撞,但眼中的不服和怨气几乎要溢出来。他重重地哼了一声,转身就走:“行!你是头儿!你说了算!出了事别怨我!”

看着赵铁柱愤然离去的背影,陈墨忧心忡忡地低语:“长天,铁柱他……”

“先顾眼前。”李长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,“地底的威胁必须封死。另外,缴获的武器分发得如何?岗哨安排妥当了?”

“按你的吩咐,优先分给了护卫队里身手好、靠得住的人。刀七把,矛十二杆,弓箭五副,皮甲三副。岗哨分三班,四个方向都安排了人,尤其是后山靠近密道出口的方向,加派了双哨。”陈墨迅速汇报。

“好。”李长天点点头,目光投向山下茫茫的黑暗,“周文焕吃了那么大亏,折了五十精骑,绝不会善罢甘休。下一次来的,恐怕就是雷霆之势了。我们必须在他到来之前,尽可能把山寨加固好,把人……心,聚拢好。”

人心,这是比加固寨墙更艰难百倍的事情。

接下来的两天,整个山寨如同绷紧的弓弦。男人们分成几拨:王大锤带着最精壮的一批人,日夜不停地用石块、泥土混合着砍伐来的木材,疯狂地加固寨墙,堵塞一切可能攀爬的缺口,并在寨墙内侧搭起了简陋的了望台和箭垛。赵铁柱则带着护卫队,在空地上操练那些刚刚分到武器的汉子,教导他们最基础的劈砍格挡,如何配合。呼喝声和兵器碰撞声在山间回荡,带着一种临阵磨枪的悲壮。

女人们和老弱也没闲着。柳姑娘带着她们采集野菜,熬制草药,照顾伤员,修补衣物,准备饭食。陈墨则像个陀螺,清点着有限的物资,安排轮值,调解着不时发生的口角和摩擦——资源匮乏,环境恶劣,恐惧和压力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,一点火星就能引爆冲突。

李长天则如同定海神针,巡视着寨墙的进度,检查着岗哨的警惕性,指点着护卫队的操练。他沉默寡言,但眼神锐利如鹰,步伐沉稳有力。他身上那种由血与火淬炼出的冷静和决断,无形中安抚着惶惶的人心。然而,只有他自己知道,内心的焦灼如同烈火烹油。

地底的石门被彻底封死,砌成了一堵厚实的石墙。但那种被黑暗窥视的感觉,却并未完全消失。而那个狼卫俘虏,依旧昏迷不醒,像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雷。更让他忧心的是赵铁柱——他操练护卫队时越发严苛暴躁,对分配物资颇有微词,甚至私下里向几个心腹抱怨李长天“妇人之仁”、“管得太宽”。

裂痕,在无声地扩大。

这天傍晚,巡视完寨墙的李长天刚回到暂居的石屋,陈墨就一脸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。

“长天,你看看这个。”陈墨将布包打开,里面是几块散碎的银子,还有一小串铜钱,加起来约莫三四两。“这是在赵铁柱睡觉的草铺下面发现的。”

李长天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。这是缴获的官银!他明确规定,所有缴获必须归公!赵铁柱竟然私藏!

“不止这些,”陈墨的声音压得更低,“有人看到,昨天铁柱偷偷把一小袋分给护卫队的精米,塞给了王麻子那几个人。”王麻子,正是前几天带头闹着要分武器和银子的那个麻脸青年,也是赵铁柱的忠实拥趸。

一股怒火直冲李长天的脑门!外有强敌环伺,内有地底鬼祟,赵铁柱不思团结御敌,反而在搞这种收买人心、中饱私囊的勾当!这是在动摇队伍的根本!是在挖所有人的坟!

“他人呢?”李长天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
“在……在寨墙那边,刚操练完,正和王麻子他们几个在墙根下喝酒。”陈墨指了指方向,脸上满是忧虑,“长天,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,队伍刚稳住一点……”

“正是要趁现在!”李长天霍然起身,抓起放在墙角的马刀,“不把这股歪风邪气摁下去,不用官兵来打,我们自己就散了!”

他大步流星地走出石屋,朝着寨墙方向走去。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。

寨墙根下,一小堆篝火燃着。赵铁柱、王麻子,还有另外两个护卫队的汉子,正围坐着。一个豁口的粗陶碗在他们手中传递,里面是劣质的土酒。旁边还散落着几块明显比普通伙食要精细些的饼子。

“铁柱哥,还是你仗义!跟着你,兄弟们心里踏实!”王麻子灌了一口酒,抹着嘴奉承道,“不像某些人,假仁假义,连个俘虏都不敢杀!还管东管西!”

“就是!规矩规矩,规矩个屁!兄弟们拼死拼活,拿点东西怎么了?”另一个汉子附和道。

赵铁柱闷头喝了一大口酒,脸上带着酒气和郁气:“哼!他李长天是老大,他说了算!老子懒得跟他争!不过兄弟们放心,有我赵铁柱一口吃的,就饿不着你们!”

“说得好!铁柱哥才是真为兄弟们着想!”王麻子拍着马屁。

就在这时,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寒流般袭来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