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 破庙惊雷,均田立鼎(1 / 2)

砺刃谷的寒风似乎在这一日凝滞了。谷中最大的空地——昔日的破庙废墟前,人头攒动,黑压压一片。新归附的王家庄青壮、砺刃谷的老兄弟、闻风从附近山野聚拢而来的流民、甚至还有几个胆大包天、脸上犹带惊惶与期盼的货郎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座简陋的木台上。台子由几根新伐的圆木匆匆搭建,铺着粗糙的木板,甚至能看见未削净的树皮。台上没有华盖,没有锦缎,只有一张裂了缝的旧木桌。

李长天站在桌前。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、肘部打着深色补丁的粗布短袄,腰间束着草绳,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冷的木板上,冻得微微发红。与台下那些同样衣衫褴褛、面黄肌瘦的百姓相比,他唯一的区别,是那双眼睛——沉静如深潭,却又燃烧着足以点燃荒原的火焰。

陈墨立于李长天身侧,双手微微颤抖,捧着一卷由硝制过的羊皮制成的卷轴。这已是砺刃谷能找到的最“贵重”的书写材料。卷轴边缘粗糙,墨迹未干透处洇开些许,却重逾千钧。上面,是他呕心沥血、反复推敲,又经王家庄血火淬炼后定稿的《砺刃新政·均田令》。

“父老乡亲们!”李长天的声音不高,却如同滚过冻土的闷雷,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。没有慷慨激昂,只有一种沉甸甸的、穿透人心的力量。“看看你们的脚下!看看你们的双手!看看你们的孩子饿得发青的脸!”

人群死寂,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牙齿打颤的轻响。无数双眼睛看着他,那里面是饥饿、是麻木、是深不见底的苦难,也有一丝被连日“天命”传言和王家庄巨变撩拨起的、微弱的火星。

“我们生来就贱吗?”李长天猛地一拳砸在木桌上,发出砰然巨响,震得陈墨手中的卷轴都抖了一下。“就该世世代代给王剥皮们当牛做马?就该把最后一粒粮食喂饱那些狗官?就该看着爹娘饿死、儿女被拉去抵债?就该像野狗一样冻死在破庙里、山沟里?!”

每一句质问,都像鞭子抽打在众人的心上。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呜咽,王石头死死咬着嘴唇,血丝渗了出来。破庙结义的老兄弟们,眼中也燃起了昔日的怒火。

“不!老天爷生我们下来,不是给人当牲口的!”李长天斩钉截铁,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出鞘的利刃,划破凝滞的空气,“我们要活!要站着活!要有自己的地,种自己的粮,养活自己的爹娘儿女!要挺直腰杆,活得像个人!”

他猛地从陈墨手中接过那卷羊皮卷轴,高高举起!阳光刺破云层,恰好落在那卷粗糙的羊皮上,映得上面的墨字清晰可见,也照亮了李长天棱角分明、饱经风霜的脸。

“今日!就在此地!就在这我们曾经像野狗一样蜷缩等死的破庙前!我李长天,以万千屈死冤魂之名,以砺刃谷所有兄弟的性命作保,颁布《均田令》!”

“轰!”人群如同炸开的油锅,嗡鸣声、惊呼声、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交织在一起。陈墨深吸一口气,展开卷轴,用尽全身力气,以最清晰、最庄重的声音,将那条条新政,一字一句,宣读于天地之间:

“——凡砺刃谷治下之田土、山林、川泽,无论其原属何人,皆收为公产!归天下耕者共有!”

(台下死寂,无数双眼睛瞪得滚圆,王剥皮的田…真没了?)

“——按丁口授田!成年男丁,授田二十亩!成年女丁,授田十五亩!荒地开垦,五年内赋税减半!鳏寡孤独,由公仓赡养,直至终老!”

(人群骚动起来,女丁也有田?!赡养孤老?!低语声如潮水般蔓延开。)

“——授田者即为田主!纳粮三成于公仓,以养军伍、济孤贫、兴水利!永不增赋!所余粮秣,皆归自家所有!”

(三成?!永不增赋?!这声音如同惊雷,炸得许多人头晕目眩,有人掐了自己一把,怀疑在做梦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