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 冰河埋逆骨,雪夜照孤心(1 / 2)

风雪稍歇,铅灰色的天空低垂,将北疆大地压得一片肃杀。云城靖难王府的校场之上,积雪被踩踏成一片污浊的泥泞。数百名披甲执锐的“靖难前军”士兵肃立,鸦雀无声,只有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
校场中央,一根临时竖起的粗大木桩上,绑着一个魁梧的身影——正是赵铁柱!他上身赤裸,布满伤疤的肌肉虬结,但此刻却被冻得发青,一道道狰狞的鞭痕纵横交错,皮开肉绽,鲜血淋漓,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碴。他的独眼圆睁,死死瞪着高台之上,充满了愤怒、不甘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。他的嘴被破布死死勒住,只能发出野兽般的“呜呜”低吼。

高台之上,李长天赤足踏在冰冷的木板上,身披一件没有任何纹饰的玄色大氅。他没有看台下被绑缚的赵铁柱,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,缓缓扫过台下每一个士兵的脸。他的眼神中没有愤怒,没有激动,只有一种深潭般的、令人心悸的平静。这平静,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。

陈墨和柳红袖分列左右。陈墨脸色苍白,嘴唇紧抿,袖中的手微微颤抖。昨夜王府侍卫队突然包围赵铁柱营帐,以“纵兵劫掠、滋扰民户、违抗王命”的罪名将其拿下,并连夜抓捕了其麾下参与哄抢、奸淫的十几名悍匪出身的亲信骨干。整个过程迅雷不及掩耳,连陈墨都是事发后才得知。他看着台上如同困兽般的赵铁柱,又看看身边如同冰雕般的李长天,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。他知道大哥要立威,要整肃军纪,但没想到…第一个开刀的,竟是赵铁柱!这个最早追随大哥、在无数次生死关头并肩作战的莽夫兄弟!

柳红袖则显得更加平静,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。她比陈墨更早嗅到大哥对赵铁柱一系的不满。赵铁柱的骄纵,他麾下那些悍匪习气难改的旧部,早已成为新生的靖难王府内部最大的不安定因素。只是…她也没想到,大哥会如此决绝,如此…冷酷。

“都看到了?”李长天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寒风,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,“赵铁柱,本王的结义兄弟!靖难前军主将!昨夜之前,还是你们的统领!”

他顿了顿,目光锐利如刀:“可他是怎么当这个统领的?纵容麾下,劫掠粮铺,殴打乡老!强闯民宅,奸淫妇女!更在昨夜,公然违抗本王‘滋扰民户者斩’的军令,试图包庇其亲信!口出狂言,说什么‘兄弟们打生打死,玩几个娘们算什么’!”

李长天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雷霆般的怒火,震得台下士兵心头一颤:

“玩几个娘们算什么?!那被你们抢走最后口粮、活活饿死的老人算什么?!那被你们糟蹋后悬梁自尽的女子算什么?!那些用血汗供养你们、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‘靖难’二字上的云城父老乡亲,又算什么?!”

声声诘问,如同重锤,砸在士兵们心头。那些参与了哄抢、心中有愧的士兵,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。

“本王起于陇亩!深知民间疾苦!”李长天指着台下被绑缚的赵铁柱,声音如同淬了冰,“我们为何造反?为何称王?不是为了当新的老爷!不是为了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!是为了给这北疆,给这天下,撕开一条活路!立一杆明灯!”

他猛地指向校场边缘,那里跪着十几个同样被剥去上衣、冻得瑟瑟发抖的赵铁柱亲信:“这些渣滓!就是蛀虫!就是毒瘤!他们玷污了‘靖难’二字!他们让城外还在冻饿的流民寒心!让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百姓绝望!他们不死,靖难军就永远是一群流寇!永远成不了气候!永远…不配坐这北疆江山!”

“军法官!”李长天厉喝。

“在!”一名身着黑色劲装、面无表情的军官(新提拔的寒门士子,名唤韩章)上前一步。

“宣读罪状!”

“是!”韩章展开一卷文书,声音冰冷,毫无感情地宣读起赵铁柱及其亲信所犯的十七条罪状,从最初的哄抢粮铺、殴打乡老,到昨夜的奸淫民女、违抗军令,条条清晰,证据确凿!每读一条,赵铁柱的挣扎就剧烈一分,独眼充血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!

“按靖难王府军律,凡劫掠民财、奸淫妇女、违抗军令者——斩!立决!”韩章最后的声音如同铁锤砸下!

“行刑!”李长天没有任何犹豫,冰冷的声音斩断了最后一丝幻想。

十几名魁梧的行刑手上前,两人一组,按住那些哭嚎求饶的亲信,手起刀落!

“噗!噗!噗!”

十几颗头颅滚落泥泞的雪地!腔子里的热血喷溅出数尺高,在洁白的雪地上泼洒出大片刺目的猩红!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寒风!

最后,两名行刑手走到赵铁柱面前。

赵铁柱停止了挣扎,独眼死死盯着高台上的李长天,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恨、不解和…一丝悲哀。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被破布勒住的嘴似乎在无声地质问:大哥…为什么?!

李长天迎着他的目光,眼神没有丝毫波动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。他缓缓抬起了手。

行刑手举起了鬼头刀!刀身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!

“斩!”李长天的手猛地挥下!

“不——!”台下士兵中,几个赵铁柱的死忠旧部目眦欲裂,下意识地想要冲出来!

“噌!”周围警戒的王府侍卫队瞬间拔刀!冰冷的刀锋指向骚动处!杀气凛然!那几个士兵被这冰冷的杀气一激,瞬间僵在原地!

“噗嗤!”

沉重的鬼头刀带着凄厉的风声,狠狠斩落!

赵铁柱那颗怒目圆睁、充满不甘的头颅,高高飞起!脖颈处喷涌的鲜血如同怒放的血莲!那颗头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,重重砸落在泥泞的雪地里,独眼依旧圆睁,死死“望”着高台的方向!

全场死寂!

只有寒风卷过校场,发出呜咽般的悲鸣。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,令人作呕。数百名士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脸色煞白,惊恐地看着高台上那个赤足而立、如同修罗般的男人。结义兄弟…说斩就斩!这份冷酷,这份决绝,彻底震慑了所有人的灵魂!

李长天缓缓走下高台,赤足踩在冰冷的、混合着泥雪和血污的地面上。他走到赵铁柱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前,停下脚步。他俯视着那双凝固着怨恨的独眼,沉默了片刻。

然后,他抬起头,目光再次扫过全场,声音如同万载寒冰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

“都给本王记住!”

“这北疆王座,不是让你们来享福的!”

“是让你们用命!用血!用骨头!给这北疆的百姓,垫出一条活路!”

“谁挡在这条路上,谁就是本王和所有靖难军的敌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