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8章 灰烬凝霜,血洗疑云(1 / 2)

黑山深处,寒风如刀,刮过嶙峋的怪石,发出凄厉的呜咽。骸字营的新营地扎在一处陡峭的背风山坳里,简陋得可怜。没有时间搭建窝棚,士兵们只能蜷缩在岩石缝隙或挖出的浅坑中,裹着单薄的缴获毛毡,在刺骨的寒冷和挥之不去的死亡恐惧中瑟瑟发抖。鹰嘴岩营地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仿佛还在眼前,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焦糊与尸臭混合的气息,如同跗骨之蛆,时刻提醒着瘟疫的迫近。

李长天靠坐在一块巨大的、冰冷如铁的岩石下,身上那件赵军皮甲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。肋下的伤口和断腿在严寒和持续的奔波下,疼痛如同钝锯在反复拉扯神经。但他此刻所有的感官,都紧绷在营地的每一个细微动静上。刀疤脸昨夜那充满杀意的低语,像毒蛇般缠绕在他心头。这条恶犬,必须在它反噬之前拔掉獠牙!然而,直接动手,恐会寒了那些被刀疤脸裹挟、同样在恐惧中挣扎的士兵之心。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,一个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契机。

机会,很快以一种令人窒息的方式降临。

清晨,负责在营地外围警戒、同时也是监视隔离区(李长天等人仍在观察期)的士兵,连滚带爬地冲回山坳,脸上毫无血色,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:“狼帅!疤…疤爷!不好了!死人…死人活了!”

营地瞬间炸开了锅!死人活了?这比瘟疫本身更令人毛骨悚然!

“放屁!胡说八道什么!” 刀疤脸一把揪住哨兵的衣领,独眼中凶光毕露,但深处也藏着一丝惊疑。

“真…真的!” 哨兵哭喊着指向营地外一处低洼的雪地,“就…就在那边!隔离区外面!老…老疙瘩他…他明明昨天就断了气…我…我亲眼看着他被雪埋了的…可…可刚才…那雪堆在动!有…有东西在下面爬!”

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营地!连李长天都猛地握紧了手边的木杖,指节发白。尸变?瘟疫带来的最恐怖的传说?

“抄家伙!跟我去看看!” 刀疤脸强作镇定,拔出腰间的弯刀,带着几个心腹,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,小心翼翼地朝哨兵指的方向摸去。李长天在独眼的搀扶下,也沉默地跟了上去。

洼地里,一处新堆的雪包正在剧烈地蠕动!积雪簌簌落下,一只枯瘦、青紫、沾满泥污的手猛地从雪里伸了出来!紧接着,是一颗同样青紫肿胀、五官扭曲变形的头颅!那赫然是昨天在隔离区因伤势和寒冷死去的士兵老疙瘩!他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,浑浊的眼珠茫然地转动着,身体僵硬地想要从雪堆里爬出来!

“妈呀!真…真活了!” “僵尸!是僵尸!” 跟在后面的士兵吓得魂飞魄散,连连后退。

刀疤脸也是头皮发麻,但凶性被激起,他厉吼一声给自己壮胆:“装神弄鬼!给老子剁了他!” 说着就要挥刀上前。

“等等!” 李长天冰冷的声音响起,喝止了刀疤脸。他拄着木杖,一步步走近那还在雪堆中挣扎的“尸体”,深潭般的目光锐利如鹰,死死盯着那只伸出的手和扭曲的脸庞。没有尸斑?不…更像是…冻伤和窒息导致的青紫肿胀?那“嗬嗬”声…更像是喉咙被痰堵住的垂死喘息?

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,洼地边缘一处被积雪半掩的岩缝里,突然传出一阵急促而虚弱的咳嗽声!一个同样穿着破烂单衣、蜷缩在岩缝里瑟瑟发抖的身影显露出来——是另一个被认为“死了”的伤员!他显然也被惊醒,看到雪堆里挣扎的“同伴”,吓得魂不附体,拼命向岩缝深处缩去!

真相瞬间大白!

哪里是什么死人复活,僵尸作祟!分明是这两个伤员在严寒和伤病折磨下陷入深度昏迷或假死状态,被草草掩埋(隔离区人手不足,处理仓促)。昨夜后半夜气温骤降,其中一人(老疙瘩)竟在濒死边缘被冻醒,凭着求生的本能挣扎求生,结果被误认为是尸变!另一个也被同伴的挣扎和众人的喧哗惊醒!

一场虚惊!却让所有人惊出一身冷汗,更让恐惧如同瘟疫般在营地蔓延。连“死人”都能“复活”,这鬼地方还能待吗?

刀疤脸恼羞成怒,感觉自己被耍了,一股邪火直冲脑门,他指着那个缩在岩缝里、吓得瑟瑟发抖的伤员,迁怒般地咆哮:“妈的!都是这两个装死的废物害的!害得兄弟们担惊受怕!留着也是浪费粮食!给老子拖出来!剁了喂狼!”

他身后的几个心腹立刻狞笑着上前,就要去抓人。

“住手。” 李长天的声音再次响起,比寒风更冷。他拄着杖,走到洼地中央,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,最后落在刀疤脸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。“刀疤,营地里的恐慌,是你的人挑起来的。虚报军情,扰乱军心。该当何罪?”

刀疤脸一愣,随即暴怒:“狼帅!您这是什么意思?明明是这两个废物…”

“哨兵是你的亲兵。” 李长天打断他,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钧之力,“他看到的,就是他该看到的?还是…有人让他看到他想看到的?”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刺向那个最先报信的哨兵。

哨兵在狼帅那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下,顿时瘫软在地,浑身筛糠般颤抖:“狼…狼帅饶命!是…是疤爷…疤爷说…说要多留个心眼…看到什么异常立刻报…小的…小的也是害怕啊…”

刀疤脸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,他没想到狼帅竟会在这件事上发难!他强辩道:“狼帅!这…这只是谨慎!小心无大错!总比…”

“够了!” 李长天猛地提高音量,如同惊雷炸响!他不再看刀疤脸,目光扫视全场,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威严,“骸字营立足未稳,瘟疫当前,人心惶惶。最忌内部猜疑,自乱阵脚!” 他顿了顿,声音如同冰锥砸地:

> **“传令:搜查全营!所有人,所有角落!凡有可疑之物,尤其是与外人勾连的信物、标记!一律搜出!胆敢私藏、隐瞒者——立斩!”**

命令如同寒风刮过,所有人噤若寒蝉。搜查?在这种时候?

刀疤脸心中猛地一沉,隐隐感觉不妙。狼帅这命令…针对的似乎不仅仅是瘟疫恐慌?

搜查开始了。在狼帅冰冷的目光和刀疤脸惊疑不定的注视下,士兵们如同梳子般篦过简陋营地的每一寸土地,翻检着每个人少得可怜的行李。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
突然,一个负责搜查焚烧物资残留区域(从冰窟带出、后来在鹰嘴岩营地没来得及烧就被转移至此的杂物)的士兵发出惊叫:“狼帅!您看!这…这是什么?!”

众人循声望去。只见那名士兵从一堆沾着灰烬和雪泥的破皮袄、烂工具下面,吃力地拖出一根作为支撑架、被熏得半黑的粗木棍。木棍靠近底部的隐蔽处,清晰地刻着一个狰狞的、线条歪斜却特征明显的图案——**一个龇牙咧嘴的狼头!**

这狼头刻痕新鲜!边缘的木刺还很锐利!绝非年深日久之物!

营地瞬间死寂!所有人都认出了那个图案——契丹狼旗的标志!耶律大石的象征!

“契…契丹人的标记?!” “在我们烧掉的东西里?!” “有内奸!营里有契丹的探子!” 惊恐的议论如同瘟疫般瞬间爆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