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睿亲王府,铜兽炉中龙脑香袅袅升腾。萧忆痕端坐在正厅主位,玄色蟒纹锦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阶下跪着的温侧妃与裴侧妃面色苍白,身侧跪着的一众管事嬷嬷、丫鬟婆子皆是屏息敛气,连廊外值夜的侍卫都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
“从今日起,”萧忆痕的声音如淬了冰的刀刃,扫过瑟瑟发抖的众人,“府中上下,无论尊卑,谁敢对王妃有半分不敬——”他猛地抽出腰间软剑,寒光一闪削断案几一角,“便如这檀木!”
温侧妃攥着绣帕的手剧烈颤抖,上月在花园里嘲讽苏陌璃“不得宠”的话还在耳边回响;裴侧妃则死死咬住下唇,想起前日故意让人将沾着脏水的绸缎泼在王妃院门前的恶行。满堂寂静中,唯有苏陌璃坐在次位,蓝白襦裙上的银丝兰草纹随着她微微发颤的指尖轻晃。
散会后,萧忆痕屏退众人,独留苏陌璃在厅中。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发间,将那支银簪映得愈发清冷。“陌璃,”他伸手想要触碰她,却在半空停住,“这些年,是我糊涂。”
苏陌璃别过脸去,眼眶却已泛红:“王爷何必......”
“不是王爷,是忆痕。”萧忆痕突然单膝跪地,握住她冰凉的手,“还记得那年灯会吗?你说我的眼睛像寒星,可我竟让这双眼睛,为我落了这么多泪。”他从袖中掏出珍藏的手札与信笺,纸页间还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,“则链和青荷都告诉我了,你藏在心底的情意,我再也不想辜负。”
苏陌璃望着那些泛黄的字迹,泪水终于夺眶而出。八年前上元夜的心跳,被冷落时的孤枕难眠,此刻都化作萧忆痕掌心的温度。
是夜,清风卷起苏陌璃院落的湘妃竹帘。萧忆痕将她轻轻抱上雕花拔步床,烛火摇曳间,吻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:“当年说要与你生一群孩子,如今,可还作数?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滚烫,带着不容拒绝的深情,“陌璃,再给我个机会,让我把这些年欠你的,都补回来。”
苏陌璃埋首在他怀中,听着那有力的心跳,恍惚又回到初见时的少年时光。窗外,明月高悬,将满院的桂花树镀上银辉,而屋内的旖旎,正如这月色般,温柔而绵长。
暮色漫过东宫朱墙时,太子萧千钰将鎏金茶盏重重搁在案上,茶汤溅湿了案头安明玥新绣的鸳鸯帕。太子妃林若蘅垂眸抚着护甲,凤纹霞帔在烛光下泛着冷光:“殿下当真要将罪臣之女提为侧妃?工部尚书贪污拨款和军饷,满门抄斩时安氏侥幸留得性命,已是圣恩浩荡。”
萧千钰捏着奏折的指节发白:“明玥温柔贤淑,又为我诞下白浅......”
“贤淑?”林若蘅冷笑,掐着丝帕擦了擦唇角,“不过是仗着女儿在父皇面前得宠。难不成殿下忘了,去年宫宴上安氏那件事?”她刻意拖长尾音,暗指安明玥被指与侍卫私通的谣言——虽然后来证实是华贵妃一党栽赃,但流言如刀,早就在东宫刻下裂痕。
萧千钰喉结滚动,想起安明玥跪在雨里自证清白的模样。那日她浑身湿透,仍死死护着怀中的白浅,说:“妾唯有此女,愿以命相护。”最终还是白浅哭着求到皇帝跟前,才平息风波。
“罢了。”萧千钰揉着太阳穴,“听你的。”他转身望向窗外的冷月,不知安明玥此时是否又在教白浅绣荷包。
消息传到掖庭宫时,安明玥正握着女儿的手绣并蒂莲。十岁的萧白浅突然将绣绷一推:“母亲!明明是爹爹的孩子,为何旁人都唤我‘庶公主’?”她乌黑的眼睛蓄满泪水,“我这就去找太子妃娘娘,求她给母亲名分!”
安明玥慌忙拉住女儿,腕间银镯撞出清响:“白浅莫去!”可小女儿早已提着裙摆跑远,只留下绣了一半的莲花在风中轻颤。
林若蘅斜倚在椒房殿的美人榻上,看着跪在青砖上的萧白浅,慢条斯理地往护甲上涂着凤仙花汁:“想让你母亲当侧妃?”她突然将染着丹蔻的指尖挑起白浅的下巴,“那便背《女诫》,背错一个字,就跪半个时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