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撷芳园的木香花垂落如雪,萧青荷攥着被揉皱的《西域风土记》,跪在母亲苏陌璃面前。她鬓边的茉莉沾着晨露,鹅黄襦裙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绣着并蒂莲的裙摆:\"母亲,沈郎虽只是编修,但他胸中丘壑万千......\"
\"够了!\"苏陌璃手中的鎏金护甲重重磕在檀木案上,震得案头《女诫》微微发颤,\"你可知他比你大七岁?翰林院编修年俸不过百石,如何能给你体面生活?\"她望着女儿倔强的侧脸,想起自己初入东宫时,也是这般执着地与命运较劲。
萧忆痕将手中的西北军报放下,目光扫过女儿泛红的眼眶:\"沈砚虽有些才名,但门第悬殊......\"话音未落,珠帘轻响,沈忠贞莲步轻移而入,月白襦裙上的海棠刺绣还带着针脚的余温。
\"殿下、娘娘,\"沈忠贞盈盈下拜,鬓边银步摇撞出细碎声响,\"舍弟自幼勤勉,每日在翰林院抄录典籍至三更。他曾说,若能娶得公主,必以毕生所学......\"
\"侧妃这是在教本宫如何管教女儿?\"苏陌璃冷笑一声
萧青荷突然起身,广袖扫落案上的茶盏:\"母亲总说门第、体面,可您与父亲当年......\"话未说完,苏陌璃已扬手欲打,却在触及女儿脸颊的瞬间停住——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炽热,分明是二十年前自己执意嫁给萧忆痕时的模样。
暮色渐浓时,椒房殿内的铜炉飘起龙涎香。萧忆痕望着窗外摇曳的宫灯,将沈砚编纂的《西域风土记》翻至最后一页,墨迹未干的批注中,竟藏着对西北边防的独到见解。\"或许,我们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。\"他将书递给苏陌璃,\"当年父皇也不看好我们。\"
三日后,沈砚跪在东宫书房外的青砖上。春寒料峭,他单薄的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却将手中誊抄的《贞观政要》抱得死紧。当萧忆痕问他如何安置公主时,他挺直脊背:\"臣愿以十年之期,若不能为公主谋得诰命,便......\"
\"不必十年。\"萧青荷突然从屏风后转出,发间新换的白玉簪在烛火下泛着柔光,\"我愿与你粗茶淡饭,共赏诗书。\"她将自己绘制的《漠北山川图》铺在案上,\"沈郎说要修订《西域风土记》,我便陪你走遍万里山河。\"
惊蛰,翰林院爆出喜讯:编修沈砚因整理典籍有功,破格升任侍讲学士。消息传来时,萧青荷正在撷芳园临摹《清明上河图》,笔尖的墨汁晕染开,恰似她此刻纷乱又欣喜的心情。
大婚那日,沈砚骑着枣红大马穿过朱雀大街。他望着花轿中若隐若现的红衣佳人,想起初次在御花园相遇时,少女蹲在池塘边捡拾落花,鬓边的珍珠垂落水中,惊起涟漪无数。盖头掀开的刹那,萧青荷眼中的星光比任何珠宝都璀璨,她举起手中的并蒂莲帕子:\"沈郎,这是我们初见时,你帮我拾起的那朵荷花所制。\"
而在东宫的观礼台上,苏陌璃望着交杯的新人,悄悄握紧萧忆痕的手。二十年前,他们也曾在重重阻力中握紧彼此;如今看着女儿奔向自己的幸福,她忽然明白,所谓门第、年岁,终究抵不过一句\"情之所至\"。春风掠过宫墙,将新人的誓言带向远方,惊起檐下的白鸽,扑棱棱飞向万里晴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