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太子东宫,蔷薇花爬满朱漆回廊。崔明珠坐在镜奁前,望着鬓边新簪的白玉兰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翡翠护甲。大女儿萧涵雅风光出嫁不过月余,本该是满心欢喜,可每当瞥见书房里二女儿萧涵焴低头作画的身影,她便忍不住长吁短叹。
“母亲又在烦心小焴的婚事?”萧涵雅回门那日,见母亲对着庚帖发呆,轻声劝慰,“妹妹才貌双全,何须着急?”崔明珠却摇头:“你嫁入林家,林家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,毕竟是陛下赐婚,林家高攀。可阿焴......”她没说出口的话悬在喉间——萧涵焴虽养在膝下,终究不是亲生,又无显赫外祖家撑腰,求娶的人家不是门第低微,便是居心叵测。
崔明珠攥着帕子,终于叩响了太子妃苏明柔的房门。晨光透过湘妃竹帘,洒在苏明柔正在翻看的《女诫》上。听闻来意,苏明柔合上书卷,眉间亦笼着愁云:“不瞒妹妹,本宫正为此事烦恼。陛下虽允诺为公主和世子赐婚,可满朝适龄公子,要么庸碌无为,要么暗藏野心。”
两人摊开写满京城贵公子生辰八字的素绢,对着烛火反复斟酌。户部侍郎之子不学无术,丞相嫡孙已有婚约,就连新晋的年轻官员,也早被各府贵女的母族盯上。崔明珠望着案头萧涵焴送来的兰花图,画中兰草清雅高洁,不禁红了眼眶:“难道真要委屈阿焴......”
宫墙柳色新绿时,崔明珠与苏明柔乘着青雀辇入宫。椒房殿内,苏陌璃皇后正在逗弄小猫,见两人神色凝重,忙命人赐座。“母后,还请您为孩子们做主。”苏明柔率先开口,将厚厚一沓庚帖呈上,“这些日子挑来选去,竟无一人能配得上公主与世子,更遑论阿焴与......”
苏陌璃展开庚帖,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名字,忽然想起什么:“前几日礼部奏报,江南织造使嫡子孙臣才学出众,尚未婚配。只是......”她沉吟片刻,“他家世代从商,虽捐了个监生,恐难入某些人眼。”
太子妃苏明柔想起,便说:“”那不是孙妙青孙侍妾的母家吗?”
崔明珠心头一动,想起林明渊亦是商贾之子,如今却因战功显赫,成了人人艳羡的乘龙快婿。她膝行半步,恳切道:“皇后娘娘,孙公子若真有才干,何妨一试?阿焴性子恬淡,若能寻个知冷知热的郎君,比什么门第都强。”
商议至暮色西沉,三人总算拟出几个人选。待崔明珠与苏明柔告退,苏陌璃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唤来心腹女官:“去查查孙臣此人,再看看最近朝堂上,有无对赐婚之事议论纷纷的大臣。”她摩挲着凤印,想起沈贵妃近日频繁与御史们来往,隐隐嗅到一丝不安——赐婚看似家事,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,稍有不慎,便是一场朝堂风波。
而此时的东宫,萧涵焴正倚在窗边,望着天上初升的明月。贴身丫鬟捧着新裁的嫁衣样本来回踱步:“姑娘,听说侧妃娘娘和太子妃娘娘为您的婚事跑了好些日子......”萧涵焴指尖抚过窗棂,轻声道:“姻缘天定,急也无用。”可月光下,她的影子微微发颤,泄露了少女心底隐秘的期待与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