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刻钟后,黄忠嗣被带到了皇城司府衙内一间房间内,而林从文也已经在屋内等待。
经过多次相处,黄忠嗣已了解此人的习性,只是随意打了声招呼,便径直坐到了椅子上。
林从文无奈摇头道:\"你啊,这事闯的祸大了!知道么?\"
黄忠嗣毫不在意地摆手:\"知道。看那刁蛮样,我就知道八成是哪个高官的千金了。\"
\"那你还敢下手那么狠?当街废了人家家丁的双腿,还扇了她两巴掌!\"
林从文瞪他一眼,\"那可是参知政事吕公着的嫡女!人家最小的闺女,捧在手里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角色!\"
黄忠嗣点头:\"来头确实够大。但跟我有什么关系?打了我小妹,就得付出代价。\"
林从文被噎住:\"不是……你现在还未入官场,一介白身,就不怕得罪人?况且我听说,你连问都没问一句就直接动手了。你哪来的底气?\"
黄忠嗣掏了掏耳朵:\"台端,咱们相处这么久,明人不说暗话。我如今也算你的人。你身为陛下的亲军统领,总不会坐视我被欺压吧?\"
他顿了顿,又道,\"至于为何动手?很简单——我信我妹妹。她虽调皮,但绝不会无故欺人。
更何况,我到之前便听见那吕家嫡女在外叫嚣,说我小妹没让她先放花灯。这些……你应当也查到了。\"
他身子微微前倾,轻笑出声:\"再者,若我没猜错,吕公着可是反对变法一派的人吧?横竖早将他们得罪透了,如今再添一笔,也无所谓,债多不压身。\"
他本来想的是,林从文会保自己,但之前还不敢确定。
原本有些担心林从文是否能扛得住压力,现在知道那个刁蛮女的后台是吕公着后,反倒完全放下心来。
毕竟在历史上,吕公着属于保守派。
若是他真敢拿这件事找自己麻烦,王安石一派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。
说不定此刻新党众人已在准备弹劾吕公着的奏折。
\"你倒是聪明,他确实是反对变法。\"林从文有些疑惑,\"不过......你是怎么知道的?\"
\"猜的。\"黄忠嗣作高深莫测状,\"朝中各位相公的性格秉性、往日政见言论,我都略有研究。稍加分析,自然能看出派系所属。\"
他表面淡然,心底却暗笑:我岂能不知?新旧两党的核心人物在史书上可都记得明明白白。
林从文上下打量他一番,突然笑道:\"好小子,你如今给我的惊喜倒是越来越多了。\"
\"台端过誉。\"黄忠嗣拱手行礼,转而问道,\"不知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?\"
闻言,林从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:\"你啊,恐怕要在此处再待上一两日了。若不出所料,明日王相与吕副相八成都要叩阙上奏此事。\"
说着摇头轻叹,\"经你这么一闹,官家这个元宵节怕是过不舒坦了。\"
\"台端,这事可不怪我。她要不是欺负我妹妹,我也不至于这样。\"
黄忠嗣有些着急,\"而且我家里人还在等着呢,若是......\"
\"别担心,我会派人通知你家人的。\"林从文安慰道,\"况且让你待在这儿也是保护你,吕副相的门生故吏可不少。眼下你待在此处,至少无人敢来寻麻烦。明白了吧?\"
黄忠嗣听完后仔细思忖,确是这个道理。
虽不惧他人寻衅,但是家中还有亲属在,要是真有人找上门终究是麻烦。
思及此处他郑重拱手:\"那便劳烦台端了。\"
林从文整衣起身:\"先在此歇着罢,稍后会有人引你去厢房。待事了结,自当安排车马送你归家。\"言毕推门而去。
皇城司亲卫随即入内,引着黄忠嗣穿廊入院。待至厢房安顿,他独坐榻上,望着窗棂低语:\"树欲静而风不止......\"
尚未入仕便已开罪诸多权贵,思及此处,黄忠嗣阖目长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