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咏春明眸闪动:“守个炉子算啥,不累。”
“耽误练笔画画了。”
“孔子说,伤人乎,不问马。人永远是最重要的嘛,”康咏春脱口而出,笑容又很快掺了几分惶恐,“冯阁长,我,我没有偷懒不画画的意思,公主的嘱托,我都记得,西羌的贵胄都爱请佛画……”
“别紧张,我像是个把你们当骡子使的管事吗?”冯啸将白鱼干挂回竹竿上,和声道,“我与苏执衣回上头去了,待你给师兄送完药,来找我们,吃花馍。”
“多谢冯阁长。”
冯啸走回大船顶层,苏小小主动开口道:“说这小丫头没事就去公主跟前献殷勤吧,但你看今天,她好像把公主忘了似的,一心一意给她师兄张罗。”
冯啸沉吟道:“她和姜午阳似乎感情不错。对了,胡三牛和猫,照着我说的法子,试过了么?”
“试过了。晌午我陪公主在甲板溜达,霍庭风带着胡三牛巡逻,我把康不俊抱出来梳毛,一脱手,康不俊就冲胡三牛蹭过去了。胡三牛说,他爹爹做的营生,是给富贵人家打猫窝的,他小时候跟着爹爹去做活计,常与猫玩,所以招猫喜欢。”
冯啸点头:“也算说得通。我问唐阁长讨来名册看了,康咏春是润州籍,胡三牛是凤翔籍,相差足足两千里地,二人应不会从小相识。再看看吧,有时候,人要遮掩自己的本来面目,也并非难事,你看那沈琮,不就如此?”
……
又行得数日,过商丘,郑州在望,冯啸与穆宁秋等人,都稍稍松口气。
远山顶上已见初雪,运河联通淮河与黄河的河段,是会结冰的。
但目前行程顺遂,船队肯定能在结冰前,顺利抵达运河的终点:洛阳。
再换成马队,往长安去,经凤翔北上,抵达原本是汉人河西四郡、如今是羌人治下的国土。
这天晌午,船到郑州,公主的仆从们忙着补充给养,羌人的商贾们,则一如驻泊此前几处大码头那般,下船去买货。
野利术已完全展现了吃货本色,扶着船舷,向主船上的冯啸喊道:“阁长,你们汉人有句话,闻见驴肉香,神仙也发慌。走,随老夫下船吃驴肉去。鲜切驴肉小风炉,驴肉菘菜水煎包,驴肉胡麻烤饼,驴三宝烩拉条子……”
“难为野利大人了,”穆宁秋从他身边走过,淡淡道,“野利大人说到吃的,汉话都利索了不少。冯阁长不去,她要看我砌砖头。”
野利术见穆宁秋带着的几个越人工匠,提着的木桶里,有自己熟悉的粮食,好奇道:“这不是,我们羌地的青稞?”
穆宁秋点头:“此前在柳孜,冯阁长带我看民夫修坝,用糯米浆,黏性极佳。我便寻思,青稞若煮成浆水,拌入土中,不知效用几何。”
“哦?但是,我们西羌,那么大草原,何时发过洪水了?”
真是朽木不可那啥。
穆宁秋忍着不耐,继续启发这位心思都用在吃上的宦场同僚:“燕人攻城,比洪水更可怕。越人令河坝坚固的技法,也可用于筑牢我们羌人的城墙。”
野利术一竖大拇指:“有道理,穆大人不愧是枢密院的,时时想着防范燕人铁骑,不像老夫,看见粮食,就只晓得是饱腹的,哪会想到它还能修屋造桥。行,那老夫自去吃驴了,回头给你俩带些回来。”
冯啸从主船走到穆宁秋的船上,立于工匠们排开的一溜儿青砖前,与穆宁秋看匠人们分别用糯米浆和青稞浆,制作黏合剂。
二人正讨论时,仆从来报:“冯阁长,柳待诏说,阁长半月前嘱他所画的肖像,今日已成,请阁长过去瞧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