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中比北国气候温暖,羌国的母马来到关中,或许会提早发情,正好遇到樊川县那匹雄姿勃发的河西马,干柴烈火又有什么稀奇的?
裴迎春瞧着穆宁秋没有露出鄙夷不屑之色,补充道:“穆老弟也觉着,本官所言在理吧?大越律法,马肚子里若是怀了,那叫孳息,是父马与母马共同所产……”
早就不耐烦的嵬名烁,语气生硬地打断裴迎春:“嗬,你脸可真大,凭啥你想买就买、想不买就不买?若我们羌人,看中你的县衙,先让你搬出去,我们买不买,等住一阵再说,你会愿意?”
裴迎春双唇微抿,满脸认真道:“尊驾这个比附,不对。本官的县衙,是朝廷盖的,不是尊驾出钱修的,你怎么能说占就占呢?但这匹母马,若怀了马驹,是本县的这匹河西骏马出了大力的,本县怎么就不能买下它们母子了?嗳,你们看,你们自己看,两口子依依不舍的……”
裴迎春说着,指向两匹交颈互蹭的马儿。
他本就有些书呆子的楞脾气,且真的倾慕北国骏马、渴盼樊川唯一的河西马能配到良种。
是以,他如此用词,穆宁秋倒未觉什么言语猥琐之处。
但嵬名烁不同,她哪会像穆宁秋这样,知晓裴迎春的品性底色。
在初来乍到的羌国女将军看来,这个越人小官,简直比草原遍地羊粪上的苍蝇还讨厌。
然而,毕竟是个越国的知县,不是自己帐下的兵卒,哪能说揍就揍。
人打不得,那就,打马。
嵬名烁带着一脸冰霜,走到母马跟前,骂句“畜生,看到越国男人就走不动路了么”,便挥鞭狠狠抽下。
母马冷不防吃了一记剧痛,脖颈扬起,惨嘶一声,哪还顾得再与爱侣卿卿我我,便要往坡下逃。
裴迎春骇然,忙跳脚猛追几步,虽姿势笨拙可笑,好在套马的手法还熟练,又将母马拉了回来,一边摸着脊背安抚,一边从兜里掏出盐巴喂给马儿。
待母马的惊躁渐渐平息后,裴迎春将缰绳往地上一掷,终于现出怒意来,对嵬名烁道:“它有啥错啊?马不发情,不繁衍小马,你们哪来足够的马去打燕人?行行行,你牵回去吧。不争了,不吵了,你也别拿这好的马撒气了。”
嵬名烁翻个白眼,吩咐手下的麻魁女兵,把母马拽走,心里却也忍不住嘀咕一句,这小破官,倒也还算爱马的人。
裴迎春撸了一把被西北风吹出来的鼻涕,袖着手,和身边的河西公马,保持着同样的伸长脖子的姿态,恋恋不舍地看着母马走远。
少顷,裴迎春才醒过神来,恢复了身为朝廷命官的端严口吻,问道:“嵬名将军,为何长途跋涉到关中,带着这不老少的人马,还假扮成商贾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