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爱民撇撇嘴,不以为意,蹲在门槛边抠指甲。他知道她终究是嘴硬心软,等一炷香的工夫,肯定会乖乖拿着钱出来。
果然,没一会儿,屋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贾张氏手里捏着一沓皱巴巴的零钱和硬币,边走边骂:“真是晦气,一块五毛七,像掏我心头肉似的……”
她一边数着钱,一边碎碎念,“两张一毛的,三个五分的……哎呦,这张票还是去年压在抽屉底下的……”
“你这些钱都能凑一桌麻将了。”赵爱民笑着伸手接过,特意点了点,“啧啧,八成是你藏私房钱的本事没变。”
贾张氏恼羞成怒,反击一句:“那你怎么不说你赵师傅变着法子掏我棺材本?”
赵爱民把钱装进裤兜,笑眯眯地说:“等你哪天真上了棺材,我再给你打个最结实的盖板,保准你躺得稳、盖得牢,一点儿风也不进。”
“呸!乌鸦嘴!”贾张氏扬手作势要打他。
赵爱民笑着躲开,往院外走去,背影挺得笔直。
赵爱民的右手腕上缠着一层白布,斜斜地吊在脖子上,步子一瘸一拐地踏进了四合院,阳光斜照在他灰布衬衫上,映出些许晃眼的尘斑。他眉心紧锁,嘴角却还勾着点冷冷的弧度,那表情在院子里游动的猫都看得心里发虚。
今儿个天热得早,大清早院里才有点凉意,可赵爱民的额头上已经挂了几滴汗珠。他没急着去贾张氏家里,而是先在槐树下歇了歇脚,一边理着吊带,一边暗骂那块地板钉子不长眼,叫他一脚踏下去,脚板当即被划出一道血口子。再后来,就是贾张氏那破破烂烂的窗户——他本想图省事,一扭身踩着窗台上了椽子修补漏雨的角,可那老旧的木条不堪重负,咔嚓一声断了,他整个人一栽,从二层小阁楼直接跌落下来,手腕登时扭伤不说,脚也崴了个实打实。
事发那会儿,贾张氏是看见的,她当时脸都吓白了,嘴里“哎呦喂”地叫着跑过来,手忙脚乱地拿醋拿毛巾,又是冷敷又是扯着嗓子问:“疼不疼?赵师傅你这是不是骨折啦?要不要上医馆?”
可等赵爱民咬牙忍痛自个儿走回去,连夜用热水敷了几次之后,第二天再见到贾张氏,她竟翻脸比翻书还快,脸上那点儿“关心”全不见了,一张嘴只剩下“你这是不小心,不能怪我窗台不牢”“你一个师傅干活,还能怕摔?这点儿小伤至于找我算账?”
赵爱民捏着吊绷的指尖,默默在心里冷笑了好几回。他赵某人这些年哪受过这种闲气?
院子那头,贾张氏正端着脸盆往外倒水。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蓝布衫,头发盘得紧紧的,一根簪子歪着扎在发髻中,神色看上去倒是挺悠哉。
“贾张氏!”赵爱民站起身,声音不大不小,却带着点说不出的沉重。
她身子一震,明显脚下一顿,转过头来时,脸上已经堆满了笑意,“哟,赵师傅来了呀,你这手看着还没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