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诚缓缓走到她身后,一把扶住她肩膀,“小姑娘,想事情不要这么肤浅嘛。敲诈勒索的话,那为什么绑架的第一天晚上就杀了吕临岚?”
虽然陆诚说话的语气与平时差不多,但在座的各位都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威慑。
王珂橘情不自禁挺直了背,两腿并拢,用力点头。
“陆队?”带着询问意思,刘边清弱弱举手。
“说。”
“你还记得那个鞋印吗?检测出结果是吕临岚的鞋印那个。”
陆诚板着脸朝向他,“你觉得我会忘了吗?这个可疑点不需要你们操心,费点心思在你们该干的事上。”
“散会吧。”一摆手,大步流星推开门,快到一晃眼马上背影就消失。
留下一堆面面相觑、不知所措的人。
“哎!你们发现没有?”赵蕾拿回自己的笔,杵着笔杆敲在桌面,唤回思绪游离的一帮人,“自从那个叫方夏的年轻人出现,陆队他越来越嫌弃我们了。”
王珂橘深有体会,叼着手指甲,“你要这么说的话,好像还真是这样!”
两位女士的视线齐刷刷给到刘边清这边,压力倍增的小刘拒绝背地讨论队长,拖拖拉拉女友走了。
赵蕾坐在原位,挑了挑眉,赌气似的不停按动笔末端的按钮。小刘还真是陆诚脑残粉,半点说不得他亲爱的队长,赵蕾心说。
陆诚拐了个弯,径自绕进可以查看周慧情况的监控室,赶走原本的两个小警员。
外面的雨声隔着结实的窗户依旧清晰传入,昏暗的天辨认不清究竟上午何时。
陆诚缄默不语的侧脸,糟糕的胡须,外套敞开,聚精会神瞧着液晶屏幕里的周慧。
慌乱后已经麻木,就像刚刚从乙醇里脱离出来的人,回想酩酊大醉中一夜荒唐,深陷的黑眼圈,苍白暗黄的面容,睁不开的眼皮。掩饰不了眉目间的担忧与悲伤。
……
“陈医生,你说什么?你再说一次?”
24小时前……
审讯室,陈萱宁和周慧。
周慧颤着音,能有多痛心就有多痛心,情绪激动,镇静的面具真的绷不住,厉声询问。
“周茉!”
“杀人了?”
第一声“周茉”带有亲情的爱意、恨铁不成钢的惋惜、以及对妹妹的思念、通过名字的温暖寒暄。
第二声天“轰”地塌方,由不得希不希望,破碎的残渣从边际倾泻,刺进周慧胸口,成了再拔不出的毒瘤。
“是啊,你妹妹杀人了。受害人叫江小芸,或许你还认识。”陈萱宁字字清晰,没含什么感情的话,在周慧脑海里尤其刺痛。
不知怎么的,眼前浮现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孩子影像,蹦蹦跶跶地在光滑的桌面玩耍,童真烂漫的笑容。
不禁露出甜蜜的神情。下一秒,从天而降的一把碎片化作利刃扎中了女孩心口的位置。
女孩倒在血泊里,血液浸润了瑰丽的种子,朵朵娇艳的玫瑰滋生、蔓延,包裹了她。周慧终于看清女孩的脸。
赫然是周茉。
双目流着血泪,可怜兮兮地望着她。
周慧闯入玫瑰丛,拔去错综复杂的荆棘,精疲力尽后向妹妹伸出援救的手。
可妹妹却拔出心口上的利刃,表情冰冷的把它放入姐姐身体。
快速失去血色的她,感受生命一丝一丝凝固在时间流逝里。
陌生的妹妹抓住无辜的江小芸,玫瑰的根茎贪婪地吮吸着人类的心头血,江小芸永远长眠在美丽妖冶的鲜花丛中。
“我替……”一粒泪珠滴在桌面上,幻象瞬间消散,“周茉向江小芸的家属道歉,陈医生,能不能帮忙转告?”
陈萱宁坐在她对面,一脸真诚和可惜,左手托着半边下巴,“唉,你们真是太苦了。”
停顿一下下,左手慢慢放下,换成右手,“但这跟我有关系吗?要转告的话……”明明真诚的神情都还没消失,说出的话已经足够破灭周慧的希冀。
陈萱宁灵巧地收回手,乖乖平放胸前,微微朝周慧探身一两分,狡黠地道:“你不是很厉害吗?有本事你就让那些警察没证据定你的罪,放了你后再亲自去同江小芸家属道歉啊!”炯炯有神的眼睛折射出的尽是恶魔模样。
周慧脱力摔回座椅,看向陈萱宁的视线里有恨,有厌恶。涣散的瞳孔逐渐凝聚,她越来越恨,越来越坚定。
“陈医生,你在这起案件里,到底起了什么作用?”
笑瞬间凝滞了,陈萱宁收敛了乖张的笑,有意思地看着周慧,“你觉得呢?”
手指不停在桌面敲打,歪了歪头,“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,我藏了许多关于周茉的事情。”
说完就开始继续微笑,娃娃脸肉肉的,两边发丝垂下遮得显脸小,看起来温柔极了。
她眼底的周慧彻底发狂,企图挣脱手铐,癫狂地张牙舞爪。
“你就是个疯子。”
“滋滋”“滋滋”的电流声,在四个角落同时响起,陆诚敦厚地嗓音传出,“周慧,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?”
她深重的眼袋兜住了泡肿的眼皮,疲惫地抬头,似有所感地正好对上单反玻璃后陆诚的双眸。
她道:“陆队长,能不能让我见一面我的妹妹。”嘶哑的声音。
其实,陆诚于心不忍,拧拧巴巴地很想同意。可是,不仅陈萱宁嘱咐过不行,于法律程序也几乎不可能。
“这个请求,我无法实现,对不起。”
对不起,是真心的道歉。
……
关上门,失落憔悴地走出监控室,陆诚迎面撞上梁勇。一身正正当当警服的梁勇总是端足刑侦分局局长的排面,却也经不起岁月推敲,脸上有了不深不浅的皱纹。
梁勇走过来拍拍陆诚的头,差点没把他掼到地上,“小子,振作点!我天天对着那帮问东问西的记者,都还好好的,你可不许受不住哈。”
陆诚无奈掩着面“噗嗤”一下,“知道了,我的操心老妈子。”
两个人相对无言,转瞬爆发默契的笑声,引得其他警员好奇,纷纷侧目。
笑了一阵,陆诚停下,道:“周茉还是咬定自己是全部案件的凶手?”
“是啊,这小姑娘,真是比你还倔。”梁勇点点他,放宽心地大摇大摆背着手,离开。
陆诚静静注视着他消失不见,又低下头掩了一下面,轻笑一声也转头就走。
雨幕里,城市远方的山被低压的大片云朵盖住身形,高耸的建筑笔直扎入云层间。虽然是白天,但几户人家仍打着一盏两盏灯。
阴暗的天光包围的洛城,道路上车流量不减反增,堵塞的交通,盈盈绕绕着红光;公交车按班发出,缓慢行驶在既定的路线上,旁边的地铁站口,一位行人踏上电梯就勤劳地播报一句。
陈萱宁正恬静地接待一位患者,倾听对方的诉求;
方夏的四周一片苍茫,他撑着伞,步履匆匆,来来往往反复;
陆诚被七脚八手推进警局食堂,小刘贴心地打好饭菜就等他去吃;
唐睿立于昏暗的房间中,寂静的过分,外面响起乡村特有的时不时狗叫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