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花楼三层“山”字号雅间,青烟自鎏金鹤嘴炉中袅袅升起。潘府丞摘去遮面的玄色宽帽,露出鬓角新染的霜白,目光扫过镂空雕花的檀木屏风。
查中河正从紫檀圈椅上缓缓站起,略微弯腰行礼,他的指尖摩挲着汝窑茶盏,釉面映着烛火跃动的光斑。
“查掌柜倒是会挑地方。”潘府丞卸下云纹大氅,腰间羊脂玉牌撞在楠木桌沿,发出清脆声响,“烟花楼是穆巡抚小舅子的产业,最是耳聪目明。你约本官在此见面,不怕被人发现?”
“东家常言,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!”查中河说道:“这烟花楼中,富商高官云集,你我出现在此处,反而最不容易引起怀疑。”
潘府丞说道:“本官愿意来此处见你,便充分展示了诚意。不知夏家庄诚意何在?当真能做出那种宝镜?”
查中河起身抱拳:“眼见为实,潘大人请看。”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锦缎包裹的银镜,镜框鎏金螭纹在烛光下流转,“此镜名唤‘忆流年’,照人纤瘦三分却无痕无迹。”
潘府丞接过银镜的手微微一颤。他指腹抚过镜缘鎏金纹,喉结滚动:“好个忆流年!”
细看之下,镜中的自己,真的好像脸要消瘦一点。
中年发福的他,在镜中因为瘦了这么一分,居然还显得年轻不少。
他看了又看,镜中人眼角皱纹淡若云烟,久违的挺拔轮廓让他恍见二十年前金榜题名时的自己。
“果然是宝镜!”潘府丞又惊又喜:“此等逆天宝物,如何锻造?”
“锻造之术,只有东家知晓。”查中河说道:“此术极难!纵然东家知晓,成功率也不高,每次锻造,都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,成本居高不下!”
“如果按潘大人所言,需要做一个比一般等身镜更大的宝镜。其成本之高,夏家庄也难以承受!”查中河叹道。
潘府丞说道:“本官愿意拿出五万两定金!事成之后,再付五万两!”
查中河摇了摇头:“定金就免了,草民想向潘大人讨件东西。”
潘府丞眉头一皱,他一改激动和兴奋,将手中的小面宝镜交还给对方,正色问道:“不知查掌柜想要什么?”
“州府的通商文牒。”查中河说道。
“你想运粮食?”潘府丞冷哼一声。
查中河并不否认:“不错,潘大人真乃神机妙算!”
潘府丞冷笑一声:“这几日,锦城各书院都在大量购入粮食,少的五六万斤,多的数十万斤。还有一些书生,以个人名义,一下子买下五千甚至上万斤粮食。”
“这些人的背后,恐怕就是查掌柜借着书生的名义在买粮吧!”
查中河叹道:“果然,锦城中的大小事务,什么都瞒不过潘大人的眼睛。不错,正是赵祭酒等书生,体恤攀花县十万灾民即将断口粮,所以甘愿出面买粮,以救济灾民。”
“然而,州府有严令,粮食乃军需物资,超过千斤便要登记备案,若无州府签下的通商文牒,不可运送粮食出城。”
“潘大人,我等运送粮食,只是去攀花县救助灾民,又不是送到外州、资助叛军,为何迟迟拿不到州府签发的通商文牒?”
潘府丞微微一笑:“原因你们应该清楚!”
查中河点点头:“不错,夏家庄拿不到通商文牒的原因,草民也能猜到一二。不过,潘大人乃是状元出身,和那不学无术的鞠县令并非是一丘之貉,又何苦栽在鞠县令这条破洞百出的沉船上!”
“你应该知道,鞠县令的背后,是穆大人!”潘府丞叹道。
“穆大人又如何?”查中河小声说道:“听赵祭酒说,潘大人在朝中,也并非无人!人不为己、天诛地灭!潘大人尽心尽力为穆大人办事,穆大人却只会记挂如何提携他的远亲后人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