漆黑的雨幕中,闪电如利刃般劈开夜空,照亮了泥泞山道上那支狼狈奔逃的车队。车轮深陷在泥坑里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吱嘎”声。女眷们的啜泣声与车夫的咒骂交织在一起,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凄惶。
“老爷!车轴断了!”老管家踉跄着扑到最华丽的马车前,雨水顺着他的白发滴落。帘内突然伸出一根马鞭,“啪”地抽在他脸上,顿时留下一道血痕。
“废物!”穆巡抚掀开帘子怒吼,雨水打在他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,官帽上的孔雀翎早已被雨水打湿,狼狈地耷拉着。他转头对身旁的亲兵低吼:“换马!只带金银细软,家眷……暂时不必管了!”
“父亲!”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马车里冲出来,死死拽住他的衣袖,“您不能丢下母亲和妹妹——”
穆巡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抬脚将少年踹倒在泥水中:“行军打仗,岂能被妇孺拖累!”他翻身上马时,官袍下摆被车轮勾住,“刺啦”一声撕开一道口子。这个细节让他更加暴怒,抽出佩刀将衣摆一刀斩断:“这些守卫留给尔等!自行前往巴东郡避难!”
说罢他便扬鞭而去,只喊上几名家将策马紧随。
少年瘫坐在泥泞中,雨水混合着泪水从他脸上滑落。他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,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渐渐熄灭。
五十里外的山脊上,乡勇军骑兵统领郑伏虎突然勒住缰绳。战马前蹄扬起,溅起一片泥水。他抬手示意,身后百名轻骑立即停下,只有马蹄不安地踏着泥水的声音。
“报!”一名斥候从雨幕中奔来,单膝跪地,“前方关山口发现穆府车队,护卫不足五十!属下未敢靠近,怕打草惊蛇。”
郑伏虎眯起眼睛,雨水顺着他的铁盔流下。他伸手抹了把脸,冷笑道:“终于追上了!”转身对身后的骑兵喊道:“兄弟们,穿甲,备刀!准备战斗!”
“锵——”一片利刃出鞘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脆。士兵们快速从备马背上取下轻钢甲,金属甲片碰撞发出“叮当”声响。一个年轻士兵手忙脚乱地系着胸甲系带,被身旁的老兵拍了下头盔:“慌什么!穆狗跑不了!”
“连赶几天路,终于要追上敌人了!”一名骑兵感叹道:“再跑两天,只怕马儿都撑不住了!”
“咱们累的是马,其他营团的兄弟,才是真的厉害!只凭两条腿,硬是在五天五夜内行军了六百多里!”
“希望咱们能一举拿下穆狗官,这样兄弟们就不用再这么辛苦奔波。”
郑伏虎清点人数时,发现几匹战马已经口吐白沫,跪倒在地。他皱眉下令:“留五人照顾马匹,其余人随我追击!”他翻身上马时,感觉到坐骑也在微微发抖——这匹战马已经连续奔驰了两天两夜。
不多久后,他们追上了穆府车队。郑伏虎打了个手势,最精锐的十几名骑兵如离弦之箭冲出。他们手持火把和桐油罐,在车队周围快速移动,将火油泼洒在泥地上。随着火把掷出,“轰”的一声,一圈火墙在雨夜中燃起,照亮了惊慌失措的车队。
“放箭!”郑伏虎一声令下,数十支利箭破空而出。箭矢穿透雨幕的“嗖嗖”声令人毛骨悚然。一个护卫刚举起盾牌,就被三支箭同时命中,惨叫着倒下。
短短几分钟,车队就彻底丧失了抵抗能力。尖锐的哀嚎声、求饶声,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郑伏虎策马上前,战马踏过一个垂死挣扎的护卫,溅起的血水染红了他的靴子。他命令士兵们将投降的守卫捆起来,对重伤者补刀时毫不手软。
当搜查到主马车时,郑伏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“老狐狸果然舍了妻儿!”他一把揪住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,钢刀抵在对方咽喉:“穆守仁去哪了?”
少年喉结滚动,结结巴巴地说:“他……他带着亲兵和备马,两个时辰前就往巴东郡去了……”
郑伏虎咒骂一声,转头看向自己的队伍。士兵们虽然斗志昂扬,但战马都已经疲惫不堪。一匹战马突然前腿一软,跪倒在地,发出痛苦的嘶鸣。
“还能追的弟兄站出来!”郑伏虎咬牙道,”我们挑二十匹最好的马,继续追击!”
一名军士举手:”报告营长,我还能追!”
“我也行!”
“我也行!换匹马就是!”
一时间数十人都积极响应。
郑伏虎拍了拍一个年轻士兵的肩膀:”你留下,照顾这些战马!”年轻人还想争辩,被郑伏虎瞪了一眼:”这是命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