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的山寨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,残破的寨墙投下长长的阴影。疲惫的人们挤在相对完好的几间石屋里,或在巨大的山洞中生起微弱的篝火,舔舐着白日的惊恐与创伤。短暂的喘息之地,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深沉的压抑。
李长天捏着那块沾血的铜牌,指尖冰凉。狼头图案狰狞凶戾,绝非普通官兵所有。山洞深处,那个被俘的年轻“狼卫”躺在干草堆上,脸色惨白如纸,胸口缠着渗血的布条,呼吸微弱。柳家妹子——一个十七八岁、眉目清秀却带着几分野性的姑娘,正小心翼翼地给他喂着捣碎的草药汁。她是村里老猎户的孙女,认得些治伤的草药。
“柳姑娘,”李长天走到近前,声音压得很低,“他怎么样?”
柳姑娘抬起头,秀气的眉头紧锁:“伤得很重,箭簇差点就扎进心窝了。烧得厉害,一直在说胡话。”她顿了顿,看了一眼四周,声音更低了些,“说的都是些断断续续的词,‘密道’、‘后山’、‘粮仓’……还有‘狼主’什么的。这牌子就是从他贴身内袋里摸出来的,藏得可严实了。”
“密道?粮仓?”李长天的心脏猛地一跳。他看向山洞深处那一片被黑暗笼罩的区域,又想起王大锤提过的,这曾是土匪的巢穴。难道,这看似荒废的山寨,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?这秘密,或许能成为他们活下去的关键,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!
“看好他,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我。”李长天沉声道,将铜牌紧紧攥在手心,转身走出山洞。
山寨中央的空地上,气氛却异常凝重。缴获的武器和马匹堆放在一边,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,也成了点燃矛盾的引信。赵铁柱带着十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围在那里,吵吵嚷嚷。
“凭什么不给我刀?”一个脸上有麻子的青年梗着脖子,对负责分发武器的陈墨吼道,“我杀了两个官兵!这刀就该是我的!”
“对!谁抢到就是谁的!”
“铁柱哥出力最大,那匹最壮的枣红马就该归他!”
“还有那些银子!也该分了!大伙儿拼了命,总得有点好处吧!”
混乱的叫嚷声中,赵铁柱站在人群中央,脸色阴沉,却没有出言制止。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缴获的精钢马刀,眼神炽热地盯着那匹神骏的枣红马。昨夜并肩作战的豪情,似乎正在被眼前的利益迅速冲淡。
陈墨被围在中间,脸色难看,他的解释在贪婪和混乱面前显得苍白无力:“武器要统一分配!要按需分配!不是谁抢到就是谁的!马匹是重要的脚力,更要统筹使用!至于银钱,那是公中之物,要用来购买粮食、药品!分光了,以后怎么办?”
“公中?公中个屁!”麻子脸青年啐了一口,“老子只知道,刀在手里才踏实!银子揣怀里才安心!谁知道明天是死是活?先顾眼前吧!”
“没错!分东西!”人群的情绪被煽动起来,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,想要去抢堆放的武器和钱袋。
“都给我住手!”李长天一声暴喝,如同平地惊雷,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愣。他大步走到空地中央,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人,最后定格在赵铁柱脸上。
“铁柱,你也是这么想的?”李长天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沉甸甸的压力。
赵铁柱避开他的目光,闷声道:“长天哥,兄弟们拼了命,拿点东西……不过分吧?这刀,这马,确实是我抢来的。”
“抢来的?”李长天冷笑一声,指着周围那些惊魂未定、蜷缩在角落的老弱妇孺,“看看他们!看看那些饿得连哭都没力气的孩子!我们拼命抢来这些东西,是为了什么?是为了自己发财,还是为了让所有人,包括这些老人孩子,都能活下去?”
他走到武器堆旁,拿起一把染血的官刀,高高举起:“这把刀,沾着官兵的血,也沾着我们兄弟的血!它是用来保命的!不是用来争抢的!今天你抢一把,他抢一匹,各自为战,人心散了,明天官兵杀上来,我们拿什么抵挡?拿锄头去挡人家的铁甲马刀吗?”
他又指向那几袋缴获的碎银:“这点银子,分到每个人手里,买几个馍馍就没了!但合在一起,托人去山下的镇子,或许能换来救命粮!换来治伤的草药!换来加固山寨的绳索铁钉!你们说,是分光了好,还是合在一起好?”
李长天的话像重锤,敲在许多人心里。那些吵嚷着分东西的年轻人,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家人,再看看李长天手中那把象征着团结和力量的刀,脸上的激动和贪婪渐渐褪去,露出了羞愧。
陈墨适时地站了出来,声音沉稳:“长天说得对!我们聚在一起,是为了活命!不是为了当土匪!没有规矩,不成方圆!我提议,立刻立几条规矩:一、缴获一律归公,统一分配!二、设立岗哨,日夜轮值!三、听从号令,违者严惩!四、不得私斗,不得欺辱妇孺!五、同甘共苦,有饭同吃!同不同意?!”
短暂的沉默后。
“同意!”
“听长天哥的!”
“听军师的!”
稀稀落落,但越来越多的声音响了起来,最终汇聚成一片。赵铁柱脸色变幻,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,把手中的马刀重重地放回了武器堆上,只是眼睛还死死盯着那匹枣红马。
一场内讧的危机暂时平息,但李长天知道,裂痕已经产生,尤其是他和赵铁柱之间,那道无形的沟壑正在加深。权力的滋味,哪怕只是分一把刀、一匹马的权力,也开始悄然腐蚀人心。
他立刻着手安排:王大锤带人负责修补寨墙和寨门;陈墨组织人手清点物资,登记造册;赵铁柱负责挑选精壮,组建护卫队,操练那些缴获的兵器;柳姑娘则带着几个妇女照顾伤员,准备饭食。
山寨如同一台生锈的机器,在李长天的强令下,艰难而嘈杂地运转起来。然而,李长天的心思却始终在那个山洞深处的俘虏和“密道”二字上。
入夜,山寨沉寂下来,只有篝火噼啪作响和巡逻的脚步声。李长天叫上陈墨和王大锤,再次来到山洞深处。
俘虏的烧退了一些,但依旧昏迷不醒。柳姑娘守在一旁。
“柳姑娘,辛苦你再去弄点草药。”李长天支开柳姑娘。待她走远,他立刻对王大锤说:“大锤,你是老猎户,眼尖。仔细看看这山洞,特别是靠后山岩壁的地方,有没有什么特别?”
王大锤点点头,举着火把,像只灵敏的猎犬,在湿冷的石壁上一点点摸索、敲打。陈墨则仔细检查着俘虏的随身物品,除了那块狼头铜牌,别无他物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敲击石壁的闷响。就在李长天以为希望渺茫时,王大锤突然在一处布满青苔的角落停了下来。
“长天哥!军师!你们听!”王大锤压低声音,用力敲击着石壁的一处。
“咚咚咚……”声音空洞,明显与其他地方的实心感不同!
“后面是空的!”陈墨眼睛一亮。
三人立刻合力,用缴获来的刀柄和撬棍,小心地清理掉厚厚的青苔和附着的藤蔓。一块边缘并不规则、颜色略深的巨石渐渐显露出来。它巧妙地嵌在石壁中,若非刻意寻找,极难发现。
“就是它!”王大锤兴奋地低吼。
他们合力推动巨石,纹丝不动。仔细摸索,终于在巨石底部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凹陷。王大锤试着将一块形状契合的石块插入凹陷,用力一扳!
“咔哒!”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