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如同狂暴的白色巨兽,在黑风峡的断魂坳中肆虐。洁白的雪片被狂风卷起,抽打在脸上,冰冷刺骨。柳红袖胸前那朵刺目的血莲,在苍茫雪地上迅速被新雪覆盖,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暗红印记。苏远佝偻着身子,紧紧抱着昏迷的女儿,枯瘦的身躯在寒风中剧烈颤抖,发出压抑的、如同困兽般的呜咽。那声音,混合着风雪的呼啸,在死寂的峡谷中回荡,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绝望。
李长天拄着虎贲剑,剑尖深深插入冰冷的积雪。断腿处传来的剧痛在寒风刺激下更加清晰,但他站得笔直。他看着雪地里相拥的父女,心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。大仇得报的快意?有,柳红袖那一剑,让他胸中郁结的恨意宣泄了大半。但更多的,是一种命运弄人的荒诞和沉重。这个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毒妇,竟是前朝忠烈之后,更是他如今掌握的重要筹码——苏远的女儿。
鹰嘴岩上,陈震带着仅存的五名虎贲卫残部敏捷地攀爬下来。他们动作迅捷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峡谷入口,确认黑衣武士确实退走。陈震走到李长天身边,独眼扫过昏迷的柳红袖和悲痛欲绝的苏远,目光最后落在李长天手中的虎符和腰间的虎贲剑上,眼神复杂。
“持符使大人,” 陈震抱拳,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风霜刻下的痕迹,“此地不宜久留。柳贼走狗虽退,必会卷土重来。末将知道一处隐秘落脚点,可暂避风雪。”
李长天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,点了点头:“好。带路。” 他目光转向苏远,“带上她。”
陈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,但还是沉声道:“是!” 他示意两名虎贲卫上前,准备抬起柳红袖。
“别碰她!” 苏远猛地抬头,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,死死瞪着靠近的虎贲卫。他枯瘦的手紧紧护着女儿,声音嘶哑而充满敌意:“我自己背!”
虎贲卫看向陈震。陈震皱了皱眉,看向李长天。
李长天沉默片刻,挥了挥手:“随他。”
苏远不再言语,挣扎着将柳红袖背在自己佝偻的背上。他枯瘦的身体承受着女儿的重量,每一步都踉跄不稳,在积雪中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。但他咬紧牙关,眼神执拗,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。
一行人,在陈震的带领下,顶着狂暴的风雪,艰难地向峡谷深处转移。风雪模糊了视线,每一步都异常艰难。李长天拖着断腿,由一名虎贲卫搀扶着,强忍着剧痛前行。苏远背着女儿,更是举步维艰,几次差点摔倒,都被旁边的虎贲卫默默扶住。沉默在队伍中蔓延,只有风雪的怒号和粗重的喘息。
不知走了多久,风雪稍歇。前方出现一座依山而建的破败山神庙。庙宇早已倾颓大半,只剩下几堵残墙和摇摇欲坠的屋顶,勉强遮挡风雪。庙内蛛网密布,神像坍塌,布满灰尘,但中央尚有一小块相对干燥的空地。
“就是这里了,大人。” 陈震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,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众人进入破庙,顿觉寒意稍减。虎贲卫迅速行动起来,两人警戒庙外,两人在庙内生起一堆小小的篝火。橘黄色的火光跳跃着,驱散了些许黑暗和寒冷,也映照着几张疲惫而警惕的面孔。
苏远小心翼翼地将柳红袖放在靠近火堆的干燥草堆上。他顾不上自己,立刻解开女儿染血的衣襟,露出右胸那道深可见骨的剑伤。伤口皮肉翻卷,仍在缓慢渗血。苏远浑浊的眼中满是心痛,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,从怀中掏出几个脏污的小瓶罐,又撕下自己破烂的衣襟作为布条。
“打…打点干净水来…” 苏远头也不抬,声音嘶哑地对旁边的虎贲卫吩咐道,语气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,仿佛回到了他身为医者或者…别的什么身份的时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