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9章 焦土孕新芽,狼血铸寒锋(1 / 2)

寒鸦岭深处的洞穴,篝火的暖意驱散了北疆深冬的凛冽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原始敬畏与新生力量激荡的暗流。李长天缓缓坐起身,动作间再无之前的滞涩与剧痛。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扫过洞壁嶙峋的岩石,扫过跳跃的火焰,最终定格在阴影中那头静卧的白狼王身上。

目光交汇。

狼王碧绿的瞳孔深邃依旧,倒映着火光,也映照出李长天此刻的状态——不再是濒死的困兽,而像一块被寒冰淬炼、又被地火煅烧过的玄铁,沉凝、内敛,却蕴含着难以估量的爆发力。他体内那股源自荒原的暖流并未平息,反而如同苏醒的江河,在血脉中奔腾不息,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感,以及对周遭环境一种奇异的、近乎本能的洞察。他能清晰感知到洞外寒风掠过冰隙的细微声响,能嗅到雪层下冬眠生物的气息,甚至能隐隐“触摸”到脚下这片冻土深处沉睡的脉动。

“王爷!您…您醒了!”阿七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敬畏。他和另外两名夜枭营死士扑到近前,看着李长天精光内蕴的双眼和不再惨白的脸色,如同目睹神迹。

李长天微微颔首,目光落在自己敷着深绿色草药的双足上。冻烂的伤口奇迹般消肿,边缘呈现健康的暗红色,那深入骨髓的阴寒死气已被彻底拔除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的、充满生机的麻痒感。他试着动了动脚趾,虽然依旧带着伤后的虚弱,但那种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已经消失。他抬起手,看着肋下同样被草药覆盖的伤口,感受着内腑间那股澎湃的生命力冲刷着旧伤。

“鬼箭羽?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,带着一丝奇异的共鸣感,仿佛连声音都被这片冻土浸润过。

“是!王爷!”阿七激动地指着洞穴角落剩余的草药,“是狼…是狼王…让它叼来的!”他敬畏地看了一眼白狼王的方向,语无伦次地讲述了昨夜狼群引路、赠药的经过。

李长天沉默着。他看向白狼王,狼王依旧静卧,只是那碧绿的瞳孔中,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…了然?仿佛它知晓一切,又仿佛这不过是一场古老契约的履行。他心中没有恐惧,没有困惑,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、源自血脉深处的平静。他拒绝了阿七递来的、从死马身上割下的、烤得半生不熟的肉块,目光投向洞外苍茫的雪原。

“找些…能吃的根茎。”李长天赤足踩在冰冷的岩石上,感受着那刺骨寒意下涌动的暖流,“或者…雪下的鼠兔。”

阿七等人一愣。王爷…拒绝了肉食?在这冰天雪地急需补充体力的时候?但他们不敢多问,立刻依言行动。李长天则缓缓走到洞穴入口,迎着凛冽的寒风,望向南方。那里,幽州城的方向,浓烟虽已散去,但那片巨大的、焦黑的阴影,如同烙印般刻在北疆的冻土之上,也刻在他的灵魂深处。

他能“感觉”到。

那片焦土之下,埋葬的不仅仅是断壁残垣和兄弟的骸骨,还有他曾经珍视的某些东西。那枚碎裂的传国玉玺,那象征着旧王朝天命和他短暂王权的碎片,此刻想来,竟遥远得如同前世的遗物。权力…那金碗盛装的琼浆,他曾本能地拒绝其冰冷的奢华(拒绝金碗吃饭),却在不知不觉中,已让它腐蚀了内心——默许赵铁柱的骄纵,默许新贵对百姓的盘剥(默许亲信贪墨),甚至…在登基之日,也曾用那方冰冷的青玉玺印,轻率地砸开过一枚核桃(用玉玺砸核桃),那看似随意的举动,何尝不是权力膨胀下对神圣的亵渎与漠视?

幽州焚城的烈焰,烧毁了他的基业,也烧毁了他王座下的累累白骨。这北疆的寒风,吹散了权力的迷障,吹来了荒野的低语。他赤足站在这里,不再是什么北疆王,他只是李长天。一个从李家村冻土里爬出来,又被这片更广袤冻土重新锻造的男人。

* * *

幽州焦土。

陈墨十指鲜血淋漓,如同不知疼痛的傀儡,仍在疯狂地挖掘着那片滚烫的瓦砾。韩章独臂支撑着身体,在另一片废墟中徒劳地摸索。每一次触碰焦黑的尸骸,都让这个铁打的汉子身体剧烈颤抖。

“找到了!!”一声嘶哑的、带着哭腔的尖叫陡然响起!不是陈墨,而是旁边一个同样在废墟中挖掘的伤兵。他从一具蜷缩的焦尸紧握的拳头里,硬生生掰出了一样东西——一枚沾满血污和焦灰、边缘锋利、温润中透着金纹的玉石碎片!

正是那枚传国玉玺碎片!

“给我!”陈墨如同饿虎扑食般冲过去,一把夺过碎片!冰冷的触感和熟悉的棱角瞬间刺痛了他早已麻木的神经!他颤抖着,用破烂的衣袖疯狂擦拭着碎片上的污秽。血与灰被抹去,露出了那残破的盘龙纹饰和“受命于天”的残字。然而,这象征天命的残片,此刻握在手中,却只感到无比的沉重与讽刺。天命?这焦土之上,何来天命?!

他猛地将碎片狠狠攥紧!锋利的边缘再次割破掌心,鲜血顺着指缝滴落,渗入脚下滚烫的焦土!

“王爷…王爷…”陈墨喃喃自语,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黑灰滚滚而下。碎片找到了,可王爷呢?红袖姐呢?这满城的冤魂呢?这碎片…又有何用?!

就在这时!

“咔嚓…”
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清晰无比的脆响,在陈墨脚下响起。

他下意识地低头。

只见被他鲜血滴落的焦黑泥土缝隙中,一点极其微弱的、近乎于无的嫩绿色,正顽强地顶开覆盖的灰烬和碎瓦,颤巍巍地探出了头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