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内的沉香几近燃尽,紫檀木案上摊开的《孙子兵法》被朱砂笔圈得密密麻麻。皇帝将大皇子萧千钰呈递的策论狠狠摔在地上,墨砚里的残墨溅在明黄龙纹御袍上,\"连最基本的《武经总要》都背不全,如何担得起储君之责?\"
萧千钰扑通跪倒在地,金丝绣着蟠龙的衣摆拖在青砖上。他额间渗出冷汗,余光瞥见角落的太傅正低头捻着胡须,心知这次连替自己遮掩的人都没了。
\"儿臣...儿臣近日偶感风寒,实在...\"
\"住口!\"皇帝抓起案上的青铜镇纸,却在半空生生停住。这毕竟是嫡长子,是他与皇后结发十年才盼来的皇子。正欲再训斥时,门外传来通传:\"二皇子求见!\"
萧忆痕身着月白锦袍踏入书房,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。他先向皇帝行了大礼,目光不经意扫过兄长涨红的脸,转而恭敬道:\"儿臣听闻父皇在探讨军事策论,特来献上近日研习心得。\"
皇帝挑眉示意他继续。萧忆痕从容起身,展开一卷舆图铺在案上,\"儿臣以为,西北边防可效仿李牧守边之策,屯田养兵,以逸待劳。去年秋试中提到的骑兵机动性问题,儿臣设计了改良版的连环马具...\"
他侃侃而谈间,皇帝的神色渐渐缓和。当说到兵粮调度的创新之法时,皇帝竟亲自拿起朱笔在舆图上批注。而一旁的萧千钰攥紧拳头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看着皇帝将随身佩戴的螭纹玉扳指取下,郑重递给萧忆痕:\"明日随朕去校场,让众将士也听听。\"
华贵妃柳氏听闻消息时,正在昭阳殿教女儿萧东珍刺绣。银针\"啪嗒\"掉在缎面上,绣了一半的并蒂莲晕开几滴血渍——那是她刚才被针扎破的手指。
\"母亲!\"萧东珍惊呼。
柳氏却顾不上疼痛,抓住前来禀报的英儿手腕:\"你再说一遍?陛下赏了他螭纹玉扳指?\"
暮色初临时,萧忆痕带着满身荣光踏入昭阳殿。还未等他开口炫耀,柳氏便扬手甩了他一巴掌。清脆的声响惊得殿内宫女太监纷纷退下,萧忆痕捂着脸愣住:\"母妃!\"
\"糊涂!\"柳氏抓起案上的孔雀石镇纸狠狠砸向地面,\"皇后膝下只有千钰一子,这太子之位早就是板上钉钉!你锋芒毕露,岂不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?\"
萧忆痕这才惊觉事态严重。螭纹玉扳指象征着帝王对储君的期许,自己一介庶子,如何担得起这份恩宠?正欲辩解时,皇后宫中的掌事太监已捧着明黄懿旨踏入殿门:\"华贵妃接旨——皇后娘娘有请。\"
柳氏对着铜镜重新点上胭脂,指尖却微微发抖。昭阳殿到坤宁宫不过半里路,此刻却像走了一辈子。踏入宫门的瞬间,檀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,皇后端坐在凤椅上,手中转着翡翠佛珠,\"妹妹教出来的好儿子,倒让本宫开了眼。\"
柳氏伏地叩首:\"臣妾管教无方,还望姐姐恕罪。\"
皇后轻笑一声,佛珠突然重重砸在青砖上:\"恕罪?如今满朝文武都在议论,说二皇子才是天纵英才。你说,本宫该如何堵住这些悠悠之口?\"
暮色渐浓,坤宁宫的烛火将两个女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而在昭阳殿,萧忆痕望着窗外的弯月,终于明白母亲那句\"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\"的深意。御花园深处传来更鼓声,他握紧腰间的螭纹玉扳指,却只觉寒意刺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