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贵妃柳氏膝下的青砖沁着寒意,她仰起头时,珍珠流苏从皇后凤冠垂下,在烛“姐姐息怒。”柳氏声音发颤,指尖死死攥着袖口暗绣的并蒂莲纹,“忆痕年少轻狂,不过是在御书房卖弄些浅薄学问,绝无觊觎储位之心。”
“觊觎?”皇后冷笑,翡翠护甲划过红木扶手,“妹妹倒是会用词。如今满朝文武都在传,二皇子才是文韬武略的天家贵胄,那本宫的千钰算什么?摆设吗?”她突然将茶盏重重掼在地上,青瓷碎片溅到柳氏裙角,“当年先帝嫔妃争宠,闹出多少血光之灾,妹妹不会忘了吧?”
柳氏浑身一震。二十年前,淑妃与贤妃为夺太子之位两败俱伤,最终一个暴毙冷宫,一个葬身火海。她伏在地上,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:“臣妾惶恐,定当严加管教逆子,明日便让他将玉扳指奉还。”
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,萧忆痕撞开雕花木门冲进来,身后跟着满脸泪痕的萧东珍。少年身上还带着校场的尘土,腰间螭纹玉扳指在暮色中泛着冷光:“此事与母妃无关!是儿臣不知天高地厚,甘愿领罚!”
“哥哥!”萧东珍扑到柳氏身旁,绣着金线蝴蝶的裙摆扫过满地碎瓷,“皇后娘娘,哥哥只是想让父皇开心,求您不要迁怒母亲!”少女声音带着哭腔,发间的玉簪随着颤抖轻轻摇晃。
皇后看着跪在阶下的三人,凤目闪过一丝阴鸷。若此刻严惩柳氏母子,难免落得善妒容不下人的恶名;可若轻易放过,日后萧忆痕羽翼丰满,千钰的储君之位恐生变数。她指尖摩挲着护甲,忽然露出慈悲笑意:“瞧你们这阵仗,倒像是本宫在恃强凌弱。”
柳氏心中警铃大作,却听皇后继续道:“都是皇家血脉,何必如此见外?只是——”她话音陡然转冷,“二皇子虽未成年,但也无妨,明日便搬去撷英殿,好好闭门思过。至于那玉扳指......”皇后慢条斯理地转动佛珠,“留在你身边也可,就当是个警醒。”
萧忆痕正要开口,柳氏猛地拽住他衣角。少女萧东珍懵懂叩首:“谢皇后娘娘恩典!”
夜色渐浓,柳氏扶着女儿走出坤宁宫。宫道上的宫灯次第亮起,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萧忆痕望着母亲发白的脸色,突然想起幼时在御花园迷路,也是这样的夜色里,母亲提着灯笼寻来,鬓角沾着露水。
“记住了。”柳氏停下脚步,目光扫过两个孩子,“在这宫里,活得长久比什么都重要。”她伸手摘下萧东珍发间玉簪,狠狠折成两段,“有些光芒,藏起来才安全。”
而在坤宁宫深处,皇后望着窗外的冷月,将密信凑近烛火。信笺上“撷英殿侍卫已换”的字迹在火焰中蜷曲成灰,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柳氏,你以为藏起来就安全了?这棋盘,该换个下法了。”
撷英殿的秋夜浸着寒意,萧忆痕搁下手中的《贞观政要》,揉了揉发酸的脖颈。案头烛火摇曳,将他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,宛如一只蛰伏的困兽。自从搬离昭阳殿,他愈发珍惜这独处的时光,每日研读经史兵法到深夜,案头的灯油总要添上两三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