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鸣的工坊里,琉璃在烈焰中翻涌,腾跃着滚烫的光芒,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熔铸成一片炽烈的熔炉。
当最后一道工序落下帷幕,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,死死钉在那枚即将烙印重工尊严的徽标上——
这不仅是一枚徽记,更是工匠精神淬炼成的图腾,必须将重工之名深深刻入骨血,以证世间品质再无出其右。
若论这设计的精妙绝伦,鲁总监的鬼斧神工便是绕不开的传奇:
他竟将琉璃混色的古法技艺揉碎了、重塑了,硬生生让冰冷的材质焕发出流动的艺术光彩,仿佛有活物在其中呼吸。
冷凝后的徽标带着刚出炉的沁人凉意,却在众人眼中点燃了惊艳的火光,烧得每个人心头滚烫。
这枚直径三寸的圆形徽标,以大明疆域中心图为基底,恰似用乾坤作砚、山河为墨,将万里疆域都浓缩进方寸之间。
正面望去,五彩交织的\"明\"字如天边流霞翻卷,笔触苍劲如古松立崖,却又透着琉璃特有的温润,像将月光磨成了粉;
绕至左侧,三层渐变的\"日\"字层层叠叠,恍若初升朝阳挣开云雾的刹那,金红紫三色在光影里炸开绚烂;
右侧的\"月\"字更藏着玄机,银白、清灰、乳黄三种月色在流转,清冷中裹着几分神秘,像把广寒宫的桂香都凝了进去。
最令人拍案叫绝的是,近观时徽标浑然一体,大明中心图的轮廓与纹路清晰如刻;
退后数步,整个\"明\"字竟化作日月高悬、九星环绕的天象,星辰大海都被这枚徽标吞了进去,壮阔得让人几乎要屏住呼吸。
朱有建站在工坊中央,望着这巧夺天工的杰作,眼中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——
这哪里只是完成了他最初的设想?
分明是将大明的威严、天地的奥妙,都熔铸成了永恒的史诗。
鲁有林那惊世骇俗的设计灵感,源头藏在钦天监正汤若望的衣袖里。
这位金发灰眼的耶稣会传教士,怀里总揣着两幅图册,见人就掏出来滔滔不绝。
尤其是对鲁有林,更是把那些线条符号讲得活灵活现,像在推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。
日子久了,那些繁复的线条与神秘的符号竟在鲁有林脑子里生了根、发了芽。
闭上眼,图中的玄妙便在眼前流转成河,最终化作徽标上那些让人拍案的奇思妙想。
仿佛是天地借他的手,吐出了藏了千年的秘密。
朱有建站在工坊廊下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刚出炉的徽标,凉意顺着指腹钻进心里,目光却黏在远处汤若望与传教士交谈的身影上,满是难以置信。
他实在想不通,这个来自万里之外的老者,究竟握着什么魔法,竟能把中国古图与《圣经》教义糅合得像天生一对,连一丝缝隙都寻不见。
更令人咋舌的是,汤若望已开始编纂《圣经释义》,字里行间尽是石破天惊的创想。
朱有建暗自捏紧了拳:
这般大胆的举动,会不会触怒远在欧洲的耶稣会?
那些恪守教条的传教士听闻此事,怕是真会派出杀手,让这位特立独行的老者血溅异乡。
想到这里,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,连工坊外的阳光都仿佛淬了冰,落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朱有建摩挲着徽标边缘的纹路,心思却早已飞到暗格里那本神秘的《乾坤圣德经》上。
若此刻将这卷奇书亮在汤若望面前,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?
可念头刚冒头,就被他死死按了下去——
经中那些诘屈聱牙的文字,像戴着枷锁的巨兽,他至今未能完全参透。
那些华美如天章的辞藻,字字都像珠玑落玉盘,却又带着昊天上帝的威压,每次研读都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,喘不过气。
更诡异的是,翻开泛黄的纸页,望着满篇工整的字迹,他竟想不起这些经文是何时、如何写就的,仿佛有双无形的手,借他的笔写下了这些神谕,连自己都成了局中人。
另一边,蒸汽轮机工坊里的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,像无数铁锤在敲打命运的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