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有建望着甲板上忙碌的身影,忽然觉得,这多下沉的一寸水痕。
或许正是上天给大明航海事业的珍贵启示,藏着平衡的智慧。
随着\"咔嗒\"一声脆响,船员利落地解开龙门吊的钢索,钢铁巨舰终于挣脱束缚。
如挣脱囚笼的猛兽,抖了抖筋骨。舱底传来轮机旋转的轰鸣,浓烟顺着通风口袅袅升起,钻进水箱。
紧接着,蒸汽如同挣脱枷锁的银龙,从管路中喷涌而出,带着呼啸的力道。
轮机极速转动,传动轴开始运作,推进涡轮的叶片缓缓转起来,搅动湖面泛起层层涟漪。
钢铁巨舰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动了,缓缓向前,船头劈开的浪花在船舷两侧翻涌成雪白的绸缎,像给这头钢铁巨兽系上了荣耀的绶带。
许大匠挥舞着沾满油污的图纸,兴奋得像点燃的炮仗,声音劈开机器轰鸣:
“诸位请看!这十六座轮机藏着翻江倒海的玄机!”
铜尺重重敲在舱壁上,震得铁屑簌簌落,
“四座管方向轮的轮机是二段式设计,如今能转三十到六十度,等调试利索了,九十度直角掉头、一百八十度原地打转都不在话下!”
他猛地指向那十二座轮机,眼睛亮得吓人,
“这十二座三段式的,分管慢速巡航、中速疾行、高速冲刺!
今日就逐档试,让大伙儿瞧瞧,这钢铁蛟龙能在海上掀起多大的浪!”
狂热的光芒在他眼底烧得旺盛,仿佛已看见巨舰在惊涛里甩尾腾跃,航迹如利剑劈开碧波。
一个时辰的试验在轰鸣与欢呼中落了幕,瀚湖水面上,钢铁巨舰像座移动的城堡,威风凛凛地泊着,船身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岸边的里程标志默默站成证人,把这组改写历史的数据刻进时光——
如同史册上掷地有声的注脚。
许大匠捏着羊皮图纸,脸涨得通红,声音抖着兴奋:
“瞧瞧!慢速一个时辰六十里,赶得上传统两千料海船;
中速一百一十里,比大福船还快!
高速竟能跑一百五十里,和三宝太监的大宝船不相上下!”
他顿了顿,唾沫星子随着手势飞,
“按西洋的算法,慢速八节,中速十五节,高速虽差口气到二十一节,可这已是开天辟地头一遭!
咱们大明的钢铁巨舰,定能让四方蛮夷见了就跪!”
朱有建站在一旁微微颔首,目光却穿透湖面望向万里之外,仿佛已看见巨舰破开远洋巨浪的模样,心中正铺展着大明海军的宏伟蓝图,笔锋刚劲。
可转瞬之间,他眉头便拧成了疙瘩,望着那静静伏在水面的巨舰,满心失落像潮水漫上来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
他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被风卷走,
“西洋快帆平均十六节,顺风能超二十一节,咱们这钢铁疙瘩竟比不过。
这湖里头的数,到了海里高速撑死十八节,拿什么跟人家的战船拼?”
身后的工匠们却炸开了锅,欢呼声能掀翻屋顶。
许大匠叉着腰,嗓门比轮机还响:
“诸位!三宝太监那会儿,宝船那么大,最快也不过咱们这钢船的高速!
咱们这船两千料,浑身是钢,能跑这速度已是神了!
木头轻,钢铁沉,能有这数,不易,往后再改,速度还能往上蹿!”
朱有建猛地一怔,瞅着工匠们眼里跳动的光,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下。
或许,这才只是个头,大明的钢铁巨舰,藏着无穷的可能。
他深吸一口气,再看那巨舰时,拳头已攥得死紧,暗下决心要让它在未来的海战里,亮出能劈开乾坤的锋芒。
朱有建目光陡然锐利,直直射向许大匠,语气里带着火烧火燎的急切:
“许爱卿,既然多组轮机能给单组涡轮供汽,那管方向轮叶的轮机,不转向时何不也用来推涡轮?
转向时船速本就慢,这时把轮机切给方向轮;
平时多出来的机组,专门给涡轮提速。咱们这是钢甲战舰,硬得能撞碎礁石,还怕扛不住高速的冲劲?
你看这法子成不成?”
眼里的光比炉膛火焰还烈,满是对速度的渴盼。
许大匠脸“唰”地涨成紫铜色,双手绞得像拧麻花,豆大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滚,砸在脚背的铁屑上。
“主子!老奴罪该万死!”
声音抖得像筛糠,
“之前光顾着把船造出来,压根没细琢磨轮机怎么调配,是老奴考虑不周,让主子为速度犯愁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