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内几位参与核心议事的羌人部落首领和长老,也传阅了密报,脸上无不露出震惊、凝重,甚至是一丝恐惧的神色。
“少主人…此物…此蜂窝弩…太过骇人!若让那李长天坐大,恐成我草原心腹之患啊!”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忧心忡忡地开口。
“是啊,少主人!趁其大战初歇,元气未复,不如…”另一名彪悍的首领眼中闪过厉色。
拓跋明月抬起手,止住了众人的议论。她清冽的声音在金帐内响起,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:“心腹之患?不。”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,“这‘蜂窝’,是上天赐予我西羌王庭,撬动北疆乃至中原格局的…神兵利器。”
她站起身,缓步走到帐中悬挂的巨大北疆地图前,纤细的手指精准地点在砺兵谷的位置。
“李长天,是一把好刀。一把需要最坚硬的磨刀石才能磨砺出的绝世凶刃。王霸的五千大军,就是那块磨刀石。如今,刀已初露锋芒。”她回眸,琥珀色的眼眸扫过众人,“但这把刀,刀柄必须牢牢握在我们手中。联姻,该提上日程了。”
“联姻?”众人面面相觑。之前少主人虽提过,但更像是试探和投资。如今见识了蜂窝弩的恐怖,再谈联姻,意义已截然不同。
“不错。”拓跋明月语气笃定,“用一场盛大的联姻,将这柄染血的凶刃,与我王庭的命运彻底捆绑!用我拓跋明月的身份,为这‘蜂窝’打上西羌的烙印!让天下人知道,此物出自羌地,为我王庭所用!”她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,“这不仅是结盟,更是宣告!宣告我西羌,拥有了改变战争规则的力量!那些摇摆的部落,那些觊觎的诸侯,都将在这‘蜂窝’的蜂鸣声中,重新审视他们的立场!”
她顿了顿,声音转冷:“当然,刀柄要握紧。传令下去,以本公主的名义,向砺兵谷正式递交婚书。同时…”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第一批‘聘礼’——五百张最上等的拓木弓胚,一千条精选的成年野牛长筋,外加五十名精通锻造和木工的王庭匠奴,三日后启程,送往砺兵谷!告诉李长天,”拓跋明月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,“本公主期待在开春的草原盛会上,看到一柄…能配得上这场联姻的‘北疆之刃’!”
“少主人英明!”帐内众人齐声应和,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期待。他们明白了,这已不仅仅是一场政治婚姻,更是一场关于未来霸权的豪赌!而蜂窝弩,就是那足以压垮天平的砝码!
* * *
砺兵谷,主帐。
气氛压抑而凝重。陈墨、韩章、王石头等核心人物齐聚。案几上,摆放着一卷用金线捆扎、散发着淡淡异香的羊皮卷——拓跋明月正式的联姻婚书。旁边,还有一份长长的、令人瞠目结舌的“聘礼”清单。
“五百张拓木弓胚…一千条牛筋…五十名匠奴…”王石头念着清单,声音都变了调,“我的老天爷…羌人公主这是…这是要把咱们匠作营撑死啊!”
“撑死?”韩章独眼冷冷扫过清单,又看向那卷婚书,声音沙哑,“这是糖衣裹着的枷锁!聘礼越重,枷锁越沉!她要的不是联姻,是要把狼帅…把咱们砺兵谷,还有那蜂窝弩,都变成她西羌王庭的附庸!”
陈墨眉头紧锁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他比韩章看得更深:“狼帅,此乃阳谋。拓跋明月借蜂窝弩大胜之威,携重礼逼婚,意在昭告天下,此神兵利器已归羌族所有!更借此将您绑上羌人战车。若允婚,则我部独立性荡然无存,日后必受其制肘。若拒婚…”他苦笑一声,“则立刻失去这唯一强援,更会招致羌族敌视,以我部如今状况,无异于自取灭亡。”
帐内一片死寂。所有人都看向李长天。他依旧坐在主位,玄衣如墨,面容沉静。他拿起那卷羊皮婚书,入手温润,却仿佛重若千钧。上面的羌文和汉字并列,措辞优雅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势。他仿佛能看到拓跋明月那双琥珀色的眼眸,隔着千山万水,带着洞悉一切和掌控全局的自信,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允婚如何?拒婚又如何?”李长天缓缓开口,声音平静无波,“拓跋明月要的,从来就不是一个夫婿,而是一个能挥舞‘蜂窝’、为她开疆拓土的利刃。我李长天要的,也不是一个妻子,而是能让我复仇之火燃尽北疆的柴薪。”
他放下婚书,目光扫过众人,眼神锐利如刀锋初砺:“这聘礼,收下!匠奴,打散编入匠作营,由老鲁头和王石头严加看管,只许传授技艺,不得接触核心!弓胚牛筋,尽数用于蜂窝弩的制造和升级!告诉兄弟们,羌人的东西,我们用!羌人的势,我们借!但砺兵谷的骨头,永远姓李!”
他站起身,走到帐门口,望着谷外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,声音陡然转冷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:
“至于联姻…告诉她,我李长天,应了!但地点,不在草原盛会,就在这砺兵谷!时间,由我来定!她若敢来,我便让她看看,她选的这把‘刀’,当不当得起她拓跋明月的嫁衣!”
“狼帅!”陈墨和韩章同时惊呼。在砺兵谷成婚?这无异于将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,更是一种对羌族强势的无声反击!风险极大,却充满了李长天式的霸道与自信!
李长天没有回头,玄色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孤峰矗立。他体内那股荒原暖流奔腾咆哮,仿佛在回应着主人那不屈的意志。蜂窝弩的蜂鸣改变了战场,而这场以血火为聘礼、以未来为赌注的政治联姻,则将开启一场更加凶险的权力博弈。砺兵谷,将成为这场风暴的中心。而他李长天,将在这风暴之中,继续锻造他的复仇之刃。